首頁 > 裂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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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她睜大眼眸,彷彿天地一夕變色,她不敢相信地問:「你原諒我了,不再懲罰我了?」

  「我們彼此不都做最徹底的懲罰了嗎?」他說。

  太多痛苦,理不清的脈絡,無法細訴,也無法詢問,她只能找出一句,說:「你要放我走了?」

  他遲疑一下,點點頭。

  「不再有婚姻的束縛,死亡的逃脫,我又可以做我的梁宛芸了?」她再問。

  他點點頭。

  「你也可以回到沒有我以前的人生了。」她哽咽說。

  他呆望著樹幹許久,點點頭。

  這就是宛芸要的答案了,她復仇、答應結婚、詐死,不過為了追尋他的心,如今明白了其實是無情,她還等什麼呢?在離去之前,她仍不忘記禮貌,略帶淒楚地說:「謝謝你還我自由,再見。」

  ※ ※ ※

  宛芸不知走了多遠多久,離開公園後,她的前面似乎沒有路了,條條似都一樣,又條條似都不同,反正沒有一處是她熟悉的。

  有時她看得很清楚,有時流下淚,就模糊一片,總是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像無法掌握的人生。

  真的結束了嗎?但那不是她真正的希望呀!

  走過塞著汽車的小巷,走過放滿機車的人行道,吃食店、麵包店、美容院、咖啡屋……

  一個個過去,偶爾是連排大樓,天開始黑,燈一盞盞亮,她的視線更迷離。

  在一面大櫥窗前站住,五彩繽紛的秋裝在零散的枯黃落葉之間。她揉揉眼睛,一個黑色人影出現,她再眨眨眼,黑影子仍在,映在櫃窗的佈景裡。

  是靖宇!他一直在跟著她嗎?為什麼要跟著她?

  她不敢回頭,只往前走,每次一有機會,便由玻璃的反射中一瞥他的身影,他都在,兩人像有一條線牽引般,一前一後地走著。

  這或許是最後的連繫吧!她又擦掉眼淚,漸漸感受四周的存在,也看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她開始朝回家的路上走。

  用心感覺,他仍然在,踩著她的每一步足跡,她盡量走直走慢,就怕他會消失。

  到了公寓門口,她由皮包找鑰匙,遍摸不著。她又翻翻口袋,心一慌,就站在那裡哭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

  「怎麼了?」靖宇從黑暗的巷旁走過來說。

  「我忘了帶鑰匙了!」她傷心地說。

  「總是這個壞習慣。」他歎口氣說,試著推推大門。

  遠處有吵鬧聲傳來,一聽是名彥和宛莉在爭執。

  「喂!你們真能走耶,一個跟一個居然走了三個多小時,可把我們累壞了。」宛莉一見他們就說。

  「這使我想到一句成語,跟麻雀、蟬、炸蜢什麼有關的……」名彥努力思索著。

  「笨!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你也比喻得太不倫不類了。」宛莉拍他一記說。

  「你們有鑰匙嗎?宛芸忘了帶。」靖宇說。

  「哪!在這裡。她剛剛走太急,掉到我的車上了。」名彥說著,要去開門。

  「笨!」宛莉一把搶過鑰匙,交給靖宇,並對名彥說:「走,你還欠我一場電影和一頓消夜,我今天非要敲光你不可!」

  「我……」名彥一副遲鈍樣。

  「走啦!」宛莉猛力推他一下:「真笨!」

  靖宇開了大門,宛芸隨他上樓,到了三樓,他打開兩道門,再把鑰匙遞給她。

  「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她終於問。

  「我能去哪裡呢?」他一臉愁苦,凝望著她說:「天下之大,你是我唯一的世界,唯一在乎的人。除了你,我誰都看不見,不跟著你,我還跟誰呢?」

  宛芸肝腸一寸寸斷了,柔轉成無法形容的痛楚,她在未察覺自己做什麼之前,整個人往靖宇身上撲過去,他則緊緊摟住她,兩人像要化為一體,血和血、脈和脈,尋慰那埋藏已久的糾葛、愛情和思念。

  「啊!我好愛你!」他彷彿要揉碎她般說。

  一句話驚醒了她的癡迷,她捂著滾燙的臉說:「不!你真正愛的是小霜,你要的是小霜。」

  「但願事情那麼簡單就好。」他將她帶進屋內,關上門才又說:「我愛小霜,但我也愛上後來的宛芸,這就是我最痛苦,又無法超脫,只能任憑事情更惡化的原因。」

  「既然愛我,為什麼要做出那麼多傷害我的事呢?」她哀戚地問。

  「因為你不愛我,而我是那麼渴求你的愛,但小霜對我只是欺騙,宛芸對我只是容忍和厭惡,得不到你的真心,我真像置身在地獄中,所以我脅迫你、羞辱你,用盡一切辦法醜化你,想讓自己死了這條心。」他痛苦地說。

  「你完完全全錯了!我若不愛你,也不會有小霜復仇的事情發生了。」她輕輕說。

  「怎麼說呢?」他迷惑地問。

  「剛開始我根本沒有什麼復仇計畫,一直到看見你那一天。記得嗎?我和名彥闖進『頂方』,我穿著像小流浪漢,而你高高在上像個王,我就愛上你了。」她說。

  「真的?」他無法置信。

  「是的,因為錯認你是阿靖,自己又受你吸引,才會心裡不平衡地想報復。如果是真阿靖,我才不會那麼大費周章,拿自己當誘餌呢!」她說。

  「結果我一下就上釣了。」他將她圍在沙發中間說:「那麼說來,我應該感謝你把我錯認成阿靖了?」

  「有什麼好感謝的?!後來演變成你的『逼婚』和我的『詐死』,弄得大家都好痛苦,像一場惡夢。」她委屈地說。

  「尤其你的『詐死』,幾乎顛覆我的世界,我從來沒有那麼失意沮喪過,人生是一片沒有出口的灰暗,似乎活著也沒意思了!」他坐在椅子上,她輕偎在他身上,他又繼續說:「我整整把公司丟下三個月不管,到世界各地去找你的影子,甚至坐飛機時,都希望飛機撞山,可以到同一個死亡的國度去找你。」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憐惜地摸著他的臉頰說。

  「走!到你的房間去。」他一把抱起她,往臥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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