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生?」於家元的表情有些滑稽,「她又還沒結婚,哪來的先生?」
何永旭彷彿被一記悶雷敲中,他錯愕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孟茵竟然沒有結婚?這怎麼可能?她那天不是還表現出一副有丈夫的樣子嗎?她為什麼要再一次欺騙他呢?
疑問一個接一個的浮現,也令他氣血上升,整個人恍若要爆炸般。她仍是他見過最莫名其妙又令人頭痛的女人,永遠不講真話,習慣性的表裡不一!
這時,世軒擺著一張苦瓜臉由廁所出來,丁華心也拿起皮包,在終於可以離開的當兒,何永旭卻冷著臉孔,隱忍著怒氣說:「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緊急的事情非立刻處理不可,你帶世軒去吃飯吧!」
「有什麼嚴重的事……」
丁華心尚未抗議完,何永旭已跨出步伐,像一頭失控的火車頭般衝到大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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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茵正在忙一個電腦教學程式,急促的門鈴聲嚇了她一跳,是失火了嗎?但火警偵測器並沒有響呀!
她打開門一看,竟是何永旭,見他臉色差得像來討債的人,令她不禁脫口問道:「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嗎?」
「我有話要和你談,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他的口氣很沖,失去了平日的儒雅。
面對這樣的他,孟茵無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站著。他不耐煩地乾脆繞過她身旁,直接走入客廳。
她如被颶風刮到似的晃了幾下,看到何永旭站在謝家小小的公寓內,感覺真的好奇怪。
她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他就丟出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結婚了?」
孟茵的臉白一下,但很快便鎮定說:「我沒有騙你,我從來沒有說我結婚了。」
「你沒有說,但也沒有否認,不是嗎?」他瞪著她說:「你一直讓我以為有這個「丈夫」的存在,為什麼?」
他不善的態度,微微激怒了孟茵,她再也裝不出冷靜的說:「結不結婚又與你何干?我不懂你幹嘛要怒氣沖沖地跑來指責我呢?」
「我……」何永旭像被問住了,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才說:「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永遠不能對我坦誠呢?從我們交往開始,你在美國就有男朋友,而你不想嫁給我,卻一次次和我出來,並誤導我,即使到現在,連有沒有結婚這樣一件簡單的事,都要玩幾下手段,隱瞞我。你到底是哪一種女人呢?」
這個何永旭和幾天前重逢時彬彬有禮的他判若兩人,也和四年前淡水河畔那個狂怒的男人有所不同,彷彿多了些什麼,一股說不出的憤世嫉俗及銳氣,似乎要把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誇大,讓她成為一個工於心計的壞女人。
「我沒有欺騙你,我只是不想討論我的狀況。而且,我也不覺得我結婚或不結婚,與你有何關係。」孟茵痛恨被誤解,極力辯白說:「至於從前,你說我玩弄誤導,你自己不也一樣嗎?口口聲聲說和你前妻沒有感情,卻陪她去歐洲度假,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當年到歐洲去,不是為了度假,而是因為淑儀的父母在瑞士發生嚴重的車禍,一死一傷,他們是世軒的外公、外婆,道義上我能不去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又說:「我和你不同,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既然和你交往,就是真心誠意,絕不會故弄玄虛或用情不專!」
她又為什麼不問個清楚,就認定何永旭放棄她了?
她扭緊雙手,不想讓自己崩潰。明白真相又如何?當年的她,愛鑽牛角尖,不夠成熟,很多想法及作為都是做繭自縛,若是有錯,只能怪個性,而不能再推諉給命運了。
她將眼淚強吞回去,知道要結束這揪心的一切,就必須擺下自尊先低頭。
於是,她用很理性平和的語調說:「對不起,我完全不曉得這件事。如果你覺得我曾誤導或欺騙過你什麼,我也一併道歉,只是……只是那都屬於過去了,沒什麼好再提的,不是嗎?」
她的讓步,並沒有使他臉色緩和,反而教他眉毛更糾結地說:「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結婚?他不是你最後的選擇嗎?他又是哪一項不合你們謝家的傳統,讓你不要他的?」
「沒有誰不要誰。」孟茵感覺到好疲累,「只是個性不合,彼此就很理智地解除婚約。」
何永旭審視著她,目光深不可測,久久才說:「你總有那麼多借口和理由,教人難以理解。」
「你罵也罵過,問也問過,可以離開了嗎?」她再一次逼回淚水,走到門口下逐客令。
沉默的壓力讓空氣凝滯,好半晌,他走近她,聲音已沒有剛才的激動,像消了氣的氣球說:「我也很抱歉,如同你所說的,我是沒有資格說什麼,我只是以為,雖然有那些過去,我們仍然可以做個朋友,但沒想到還是困難重重。」
這話是另一種傷害,她再受不了了,咬著下唇說:「你走吧!我聽玉磷姐說,你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我不希望這些沒有必要的牽扯又被人冠上玩弄、欺騙或誤導的字眼,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四周悄然無聲,只剩遠方隱隱的車聲和人聲。何永旭站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離去。出了大門,還不忘將鎖輕輕扣上。
聽到那一聲「喀答!」,孟茵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所有的堅強及偽裝像是都不存在了。
連做朋友都困難重重,多可怕的一句話呀!
若他去歐洲並非變心或懲罰,那她閃電般的和黃維中訂婚出國的事,的確是很冷酷無情,甚至沒有道德原則,難怪他會對她有諸多不滿及不堪的評價,就如當年他對呂淑儀般,沒有幾句正面的好話。
唉!還說什麼共黎明黃昏,共飲一源頭水,全是癡人說夢!今生與他無緣,竟連在他記憶中一個美好的形象都沒有,她怎會把事情弄到如此可悲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