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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茵疲累地轉進巷口,這些天來她總是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無精打采。將近家門時,她意外地看到何永旭站在那裡,穿著毛衣和西裝外套,像是剛從學校過來。
她突然有些生氣,他到底怎麼搞的?老以為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卻又要突然冒出來,擾得人連療傷的機會都沒有,這一回他又要什麼呢?
「嗨!孟茵。」何永旭的語氣一如平日,彷彿爭執不曾發生過,「有沒有空?我請你吃個便飯。」
「為什麼?」她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如果你需要理由,我有三個。」他笑一笑,居然長篇大論的說:「第一,我要為上次的事道歉,我表現得很沒有風度,第二,很高興你回國,應該為你接風,第三,我討論會開到一半,很想見你,把學生趕走,人就來了。這些理由足夠了嗎?」
孟茵隱約覺得,這幾個理由都不是真的,所以仍舊板著臉孔說:「你不是很清楚的說過,我們連做朋友都是困難重重嗎?」
「但不和你做朋友,也是困難重重。」他故意歎一口氣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句話,根本行不通,我們同住在一個城市裡,要避開彼此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不可能?」她看著薄暮下他依然英俊的臉孔說:「我不去吵你,你也別來吵我,再簡單不過了。」
「是呀!我也是這麼想,但知易行難呀!」他一副很困惑的樣子,「所以,我想找你吃一頓飯,順便討論一下有沒有知易行易的辦法,這可以算是我第四個理由吧!」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孟茵並沒有被他逗笑,因為這個何永旭和以前不太相同,不是憤怒,也不是友善,反而像在玩某種遊戲。
「記得我以前要約你,花了多大的力氣嗎?」他自我調侃地兌:「現在連吃頓飯都還是那麼不容易,可見我的技巧一點都沒有進步。」
這一回,孟茵笑了,但她很快的壓抑住自己,神情極勉強地說:「好吧!但別走太遠,我今天很累了。」
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個安靜的西餐廳,有柔柔的燈光和輕輕的音樂,兩人的交談比想像中平和,問題大都集中在美國的生活,氣氛還算不錯。
「我們曾開八個小時的車直奔紐約,大伙輪流當司機,但還是累,最後都要大聲唱歌和說些瘋言瘋語來當興奮劑,真是有意思。」孟茵憶起那段留學的日子說。
「我們麻省則是流行沿九十五號公路南下到佛囉哩達州玩,聽說也是要開個幾天幾夜。」何永旭也說。
「聽說?你自己沒去過嗎?」她耳尖地問。
「我哪兒都沒去。」他說:「我當時有家累,和單身同學搭不上線;但我的家眷又長年不在,和已婚同學也很難湊到一塊兒,所以有活動時,兩邊的人都不怎麼找我。」
「哦!那麼可憐呀?」孟茵半開玩笑地說。
「是很可憐。」他一本正經地說:「我的步調老是和別人不大一樣,當別人在追女朋友時,我在讀書;別人在暢遊天下時,我娶妻生子;等別人娶妻生子時,我卻又在這裡逗女朋友。」
「我可不是你的女朋友。」她不喜歡他話中的含義。
何永旭沒有回答,只叫侍者把桌子收拾乾淨,端兩杯咖啡來,孟茵知道,他就要說出今天真正的目的了。
「孟茵。」他靜靜地看著她,「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和你,形同陌路不可能,當朋友很困難,現在似乎只剩下一條路。事實上,這是以前你的提議,我不過是拿來引用而已。」
孟茵手握著咖啡杯,他是指什麼提議呢?
「那年夏天在淡水河畔,」他停頓一下說:「你曾問我,我們只當情人好不好,你還記得嗎?」
「那只是我以前的幼稚想法,你還提它幹什麼呢?」她的雙頰熱辣辣地燙著,巴不得能有個地洞鑽下去。
「我給你的答覆或許慢了一些。」他無視於她的坐立難安說:「但我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接受。」
「你瘋了!」孟茵驚得差點打翻咖啡杯,又不得不壓低聲音說:「四年前的話哪能算數?而且,你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怎麼能再說這種話呢?」
「那當年你在美國已有淪及婚嫁的男朋友,又為何還要做那種提議呢?」他立刻回駁,神情十分嚴肅,「此刻我們不過是角色互換而已。」
「我那時候沒有和他論及婚嫁!」她脫口而出。
「是嗎?沒有論及婚嫁,為什麼才一下子就訂婚?想必是感情已到達某種程度了吧?」他臉色不太好地說。
「我……」孟茵有滿腹難言的苦衷,只有把話鋒一轉,「不!你不是那種人!你說過,你和我不同,你不會故弄玄虛或用情不專,你既然有了女朋友,自然不會找我當……情人……」
「人都會改變的,不是嗎?」他盯著她的眼光依然不放鬆,「林聖光曾說我太講道德,容易為人所利用,我以前不懂,但我現在逐漸明白了。我常想,我或許就是太強調君子風度及原則,才會敗在另一個男人的手上,失去了你。」
「天呀!你把它說得像是一場戰爭。」孟茵不敢相信耿直的何永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男人一旦脫去文明的外衣,都可以是野蠻的戰士。」他突然皺眉說:「告訴我,那個「未婚夫」去了,是不是有別的男人加入戰場了?」
「不干你的事。」她生氣地說,恨他這種蠻橫態度。
「說得好!你的男朋友不干我的事,我的女朋友也不干你的事。」他的眼內有著冷冷而堅定的光,「只當情人,不講承諾、不必負責,不需顧及任何人的想法,快快樂樂地狂愛一場,這不是你當年所要的嗎?」
「不!我現在不要了。」她心痛地回答。
「那麼,你現在需要什麼呢?」他神情不變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