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急著要我嫁,是不是要和大伯母比苗頭呀?」孟茵為了緩和氣氛,開玩笑地說。
「怎能不比呢?你看看孟華,一個家專生,就有本事撈到博士嫁,她的條件哪有你們姐妹好?每次看到你大伯母那股得意勁兒,我心裡就有氣。」惠音恨恨地說:「你姐姐以堂堂的大學生,去嫁一個五專生,到現在都還是家族中的笑柄。你沒聽她們說嗎?什麼「女孩子讀得再高有什麼用?嫁人最重要」,這就是要當面給我難堪嘛!」
「媽,你太敏感了啦!」孟茵安撫她的情緒說:「現在姐夫不是很好嗎?公司派他到德州設廠,好歹也是個大廠長呀!」
「好什麼?孟茹若聽我的,會嫁得更風光!」惠音頓了一下又說:「幸好媽還有你。哼!孟華丈夫的那個博士,不過是土產的,你的更好,是喝過洋墨水、天下無敵的。孟茵,你可不能讓媽失望呀!」
孟茵一向服從母親的命令,叫她往東便往東,叫她往西便往西,但這並不表示她沒有自己的意見,只是母親至今為她所設定的方向,完全是為她好,她沒有反抗的必要。
而且,自幼看了太多母親在謝家所受的委屈,因此,若有什麼能讓母親高興的,她必會盡力而為。她可以說是那種比較孝順貼心的女兒,只是,結婚的目的若大半是為了討母親歡心,又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其實,由客觀的條件來看,黃維中是個很不錯的丈夫人選,他的外表端正斯文,說話有條有理,很有目標遠見。最重要的是,他對孟茵的印象極佳,回美後的第一封信裡就坦白的說,他在台灣曾走馬看花式的相了不少女孩,牛排吃到撐,竟在臨行前才認識了她。
我一直怪我爸媽沒有早安排你,害我浪費那麼多時間。七天,短短的七天,勝過我整個暑假……不!應該說勝過我所有的空白歲月!你知道嗎?在情字這條路上,我本已沒什麼奢望,但在見到你以後,又燃起我熱切的期待……
黃維中曾在信中如此寫著。
盂茵看到這一段,嚇得把信一丟。七天,才七天耶!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對他是圓是扁還不太清楚,而且,一送上飛機後,就印象模糊了,他怎能隔著一片汪洋大海說他對她有感情呢?
偏偏黃、謝兩家人都很看好他們這段緣分,雙方的母親都說沒見過那麼漂亮相配的一對,讓黃維中更是名正言順地催她到俄亥俄州去唸書。
但她對黃維中,陌生之外,還是陌生呀!
孟茵回到房內,拆開那封航空信,黃維中的字裡行間依然躍滿熱情,比較起來,她的回信就平淡得像杯白開水。
要怪,就得怪她這理智超過感情的水瓶座個性吧!
可歎她空有一副溫婉秀麗的外表,以為她會很多情,誰知她內心卻是傾向現實和算計呢?
也許是著太多姐姐因交男朋友而被責罰的事,孟茵從高中有男孩子追求起,就曉得技巧性地拒絕,免得惹來大禍。
大學時代,又恰逢孟茹的戀愛如火如荼地進行,什麼爭吵、自殺和私奔,樣樣都來,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在那種情況下,孟茵自然不敢帶男孩子回家,也連帶地使她對愛情敬而遠之。
說實在的,她並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生死相隨或曾經滄海難為水那一套,那都是書上才有的,即使是像孟茹那樣幾近可歌可泣的愛情,誰又能保證會永遠不變呢?
「你呀!以這種心態,凡事縮頭縮尾的,縱有癡狂的深情,也輪不到你來擁有。」孟茹就曾這樣批評她說:「可憐的妹妹,你注定要孤老一生羅!」
孤老一生倒是不會,因為,孟茵的日子都是母親一步步鋪排好的,不容有大大的岔路,時間到了,她自然會找個適合的人嫁了,當個好妻子、好母親,再來就是好婆婆、好岳母,人生就是如此了,不是嗎?
所以,對於無懈可擊的黃維中,她也實在沒什麼好猶豫的,若是蹉跎到二十八歲,像洪亞梅一樣幾近飢不擇食;或是更慘的像廖盈秋,到了三十二歲,只有離婚的男人可以考慮,那不就太冤枉了?
想到此,孟茵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乖乖地拿出信紙給遠在太平洋那端的黃維中寫信。
至少,這樣做會讓她母親很快樂的。
心動
莫非真是
眾裡尋他千百度
但若再回頭
一定不能是百年身呵
今年的春天來得早,才三月初,天氣就很暖和,逐漸移向北半球的太陽,已經發出灼熱的光芒,讓出遊的人心情大好。
近午,廖盈秋就拿著新考到的駕照,開著新買的車子來接孟茵和洪亞梅。
因為是配角,所以,孟茵穿得很隨意,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身是白色有淡綠細格的寬大毛衣,素淨得可以融入背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頭髮,這都要怪洪亞梅,硬慫恿她去燙幾個卷,誰知竟捲出幾分嫵媚來,她很努力地想洗平、睡平,卻都效果不彰,只好全部用黑色髮夾束到耳後。
一上車,孟茵又發現,昨晚去喝堂姐孟華喜酒時所戴的藍鑽耳環忘了拿下來,雖然只有米粒般的大小,卻仍覺招搖,但若此刻特意取下,又有些奇怪,尤其是眼尖的洪亞梅,一定會問東問西的,想想,也只好算了。
廖盈秋和洪亞梅則都是有備而來的,她們一個穿著綴有小亮片的粉紅毛衣及織花牛仔褲,俏皮中不失優雅;一個是水紅長罩衫,加上黑絨長褲,新潮中帶著亮麗,比起來,孟茵倒像是隨行的菲傭了。
她們三人,一路嘰嘰喳喳的,驚險萬分地開到桃園。
陳玉磷的娘家位在半山腰上,風景非常宜人,有山有水,還有幾片才春耕過的田。原本磚土的老屋,全都蓋建成三層的水泥樓房,除此之外,屋前的花園和菜圃都還留著,後山則是果園和茶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