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駿震驚極了,憤恨難當地說:「是什麼人如此惡劣且沒有口德,他媽的該下十八層地獄!若說『誘惑』,應該說是我誘惑你,而不是你誘惑我!什麼民族幼苗,簡直難聽死了!」
「這還只是起頭呢!如果我們逾越了師生情誼,不顧年齡差距談起戀愛,輿論還會更可怕。而我因為比你年長,錯便會全在我身上,你想過嗎?」她介意的不只是年齡,還有所有的壓力啊!
「說實在我從沒想過,因為我一直認為錯全在我,若是我們相愛有錯的話,」他動情地說:「我願意也預備扛起所有的責任。我會以性命來保護你,他們丟石子,打到的只會是我;他們拿刀子,刺到的也一定是我,我絕不讓人傷你一分一毫。」
「阿駿!我不是教過你,不能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嗎?」桑琳又有流淚的衝動了。
「對你,我不想保留任何東西!」他倔強地說:「你老說我小,對!我表面是二十一歲,可在我的內心,我已三、四十歲了,我至少比那個賴建仲懂得愛、有擔當,年齡根本不能代表什麼!」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紅燈兀自亮起。前面還有路,假如不停,他們可以走到山裡,甚至去到海邊,把鞋子走破,把人走死。
綠燈亮起,他們慢慢踱過去,像是到了某個彼岸。
「阿駿,我並不完美,這些年來你應該也看見了,我不值得你傾命來愛。」看他想開口,她立刻阻止他,「你說你誘惑我,說不定真是我有問題。我常在想,是不是我的舉止中有什麼邪惡的東西,才會讓你沉迷到無法自拔,畢竟我是老師……」
「桑琳,我懂『誘惑』,從十四歲開始,就有女生想誘惑我。而你和她們完全不同,你只要像一陣風行過,根本不必看我一眼,就足以讓我愛上你。」他遲疑了一會兒又說:「我本來是不想提的,但我又真的很想對你說清楚。若說到女老師誘惑我,那是孫老師,不是你。」
桑琳停下來,驚異地望著他。
「每次看到你這種表情,我就覺得你應該比我小,很多事還等於無知。
呀!先別抗議,」他急忙又解釋道:「你沒注意到嗎?孫老師特別愛帶男生班,她上課時聲音特別嗲,眼睛老用瞟的,長髮甩呀甩的,一有空就教我們念情詩。她教我國文兩年,動不動就找我談話,還叫我寫詩給她……雖然我才十七、八歲,心裡卻很明白我算長得不錯,也曾吸引過一些女老師。但桑琳,那不是你,你和她們完全是兩回事。所以當你說孫老師離婚時我並不意外,我早就猜到她過得並不幸福。」
「你們這些男生,竟然這樣批評老師?」她不禁搖搖頭。
「我沒有批評她,只想強調一件事,當我說愛你時,既不天真也不幼稚,而是以一個成年男子的心來待你,我腦中想的全是要娶你及與你長相廝守的事。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嗎?我試著融入你的生活、接受你的想法,拚命賺錢……我做了那麼多,如果你再不感動,那就真是太鐵石心腸了。而我呢?恐怕只會做到老、做到死,永遠可憐……」
桑琳站定,看著他期待的眼眸,歎口氣,又繼續往前走。
遠遠的大樓有一座鐘,標明此刻是深夜三點十分。兩人都不覺得累,因為他倆的心在拔河,賭的是人生,一旦下了注就收不回。
大樓雖然棟棟都是漆黑的,但有些二十四小時的店卻給了他們溫暖及光明,陪他們在這漫漫長夜傾談著、辯論著。
有電話亭時,他們會撥杜明峰的號碼,而他會在電話那頭說他們瘋了,最後再加上一句醫院沒事,叫他倆有話慢慢講,千萬別自相殘殺。
漸漸的有地工、有些車陸續出現,天不再是沉沉的墨黑,東方出現了淡淡的霞影。他們經過一座公園,和晨跑的人打著招呼。
突然,桑琳扶住一棵樹,接著臉都皺了起來,「我的小腿抽筋了!」
走太久的結果是好痛好痛!她緊抓著林世駿的手臂,那痛似乎要撕裂她的肌肉般。
「坐下!」他安置好她,將她的腿伸直,扳開腳掌。
「好些了。」她雖這麼說,淚水卻已掛在眼角。
「早告訴過你,教書的人要多按摩雙腳。」他蹲在她面前,手指輕輕按著她的小腿肚,一圈又一圈,緩和著那僵直的感覺。
他的手帶著粗糙,赤裸地滑過她的肌膚,感覺像一團火,燃斷了所有疆界與障礙,只剩下他們彼此間的親密。
她抬起眼看他,他也正凝望著她,眼眸內只有純真的愛。沒錯,她曾經動心、曾經縈懷,她知道自己再也碰不到如此心意相屬的男人,她能讓他愁悵而去,悔恨以終嗎?
她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頰說:「阿駿,這不只是玩火,你要想清楚,那火焰雖然燦爛美麗!卻可能會將我們焚得屍骨無存。」
「我知道。」他說的斬釘截鐵。
「這也不只是掘一口井,享受那甘醇的水,事實上,那結果有可能是足以埋葬我們的地獄深淵。」她又說。
「我知道。」他仍然言簡意賅的回答。
桑琳再也無法說什麼,只能撲到他懷裡,像女人對她所愛的男人般的依戀和順服。
林世駿激動地擁著她,她的嬌小在他強壯的胸前,多像是個易碎的瓷器。他吻著她帶著花香的發,眼角不禁微濕。
天已大亮,他們整整走了一夜,穿過半個市區,才做出決定,她將不再抗拒。
☆ ☆ ☆
羅鳳秀動手術後,呼吸方面受到影響!常需要靠機器輔助。兩個月後又不幸得到肺炎,治療速度極慢,不時陷入深度昏迷,醫生都提醒桑琳要有心理準備。
六月底,羅鳳秀因一口痰除不去,呼吸衰竭,結束了病痛折磨的生命。
桑琳悲痛已極,就算不管那無解的身世之謎,她仍是桑琳唯一知道的母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