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疼她愛她,是她過去和未來的一座橋,如今橋斷了,相視皆茫然。
「現在我才是真正的孤兒。」她像個小女孩般的說。
林世駿卻設法替她蓋一座新的人生橋樑。他因為有處理爺爺喪事的經驗,所以大小事都由他安排,雖然對外聲稱他是羅鳳秀的乾兒子,但仍有幾次被不熟的人誤認他為女婿。
他和桑琳的戀愛談得很隱秘也很低調,在這件事後,兩人的默契更好,將他們的緣分當成是命中注定的。
杜明峰是瞭解內情最多的人,對這段師生兼姊弟戀,他抱著愛護及祝福的心情,沒事就警告林世駿,「你給我好好待桑琳,若她有一點委屈,我一定饒不了你!」
「那我八成是神智不清了,你就算殺了我也不冤!」林世駿開玩笑地回答。
另一個知道的人是呂雲,她則是持保留的態度,不贊成也不反對。還當著林世駿的面說:「我看你最好再去做一下心理輔導。」
「花錢叫人聽我的童年?省省吧!」林世駿一口回絕。
呂雲是結過婚的人,想法比較實際且深入,她曾私下問過桑琳說,「你和他……呃!有沒有『性』……關係?」
「你好無聊呀!」桑琳紅著瞼說。
「我只是要確定,林世駿不是只想找個年長的女人翻雪覆雨一番。」呂雲怪聲怪調的說:「若是如此,他找你就找錯人了,你的經驗搞不好比他更少哩!」
「拜託別用有色眼光來看我們。」因是朋友,桑琳也不生氣的解釋道:「我們和一般情侶沒什麼兩樣,你少拿出這種沒見過識面的嘴瞼。」
「先不說『外患』,你有沒有想過『內憂』?」呂雲仍不放過她,「你比林世駿大六歲。每個人都知道,女人是不經老的,三十歲以後就會開始走下坡。等你四十歲時,林世駿才三十四,你色衰,他正當壯年,難保他不會被年輕的女孩勾走。再來,還有更可怕的更年期,到時你根本滿足不了他,怎麼能保證說你們可以白頭偕老呢?」
老實說,桑琳從沒想那麼多,因為,眼前就有數不清的問題要應付,他倆能不能結婚都成問題,誰還去管到了更年期時能否相守幸福呢?
總之,一旦豁出去,就只能硬著頭皮大步往前走,過著類似沒有明天的日子,數著太陽升太陽落,享受其中愛情的甜蜜罷了。
八月,林世駿回到洛杉機父母家,他們便開始嘗起兩地相思的滋味。
九月秋陽下,他們循著所能找到的資料,來到偏遠山腰的一所孤兒院,打探有關桑琳身世的線索。
孤兒院淹過水、失過火,院長又換了好幾個,二十七年前的相關文件早就殘缺不全。新院長說:「你是棄嬰,醫院、社會局和衛生所都沒有任何紀錄,要找出你血緣的親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的父母主動想尋你。」
可若要尋,當初她也不會被隨意丟棄,連一點蜘絲馬跡都不留了。像古代,好歹還會有個玉珮、手環之類的信物,以備將來相認之用。而什麼都沒有,就是表示存心不要她,當這世上根本沒有這個女娃兒的存在,所有的思念、好奇或內疚都不必有。
桑琳感到非常難過。
林世駿牽著她的手說:「你想出去走一走對不對?」
他們漫步在山林小徑。台灣的秋天,雖然沒有楓紅葉落,但也隱隱有盛夏後的寂寥。
「你有我,所以此生永遠不會孤獨。」他看著她認真的說。
「我其實早就預知此次是白來的。」桑琳老實說:「我反而有點怨母親,為什麼她要說出這秘密呢?她不會就當我是她親生的不就好了嗎?」
「也許她希望有一天你的親人會來認你。」他說:「不過目前請你忍一下,只能有我這個『親人』了。」
本想讓她破涕為笑,但她卻仍然眉頭深鎖,「你有你自己真正的親人,他們會反對我們的事情。」
「你放心,我從小到大還沒有做不了主的事,我會說服我的家人接受你。林世駿很篤定地說:「等我大學一畢業,我們就到美國,拋開一切人事的紛擾,就我們兩個。」
「你繼續讀書,我做事賺錢,還順便照顧你,就像現在一樣。」她也很期待。
「不,你也讀書,反正我們存了一些錢,暫時夠兩個人用了。」他計畫著美好的前景。
走到一塊小小突出的石崖,對面山嵐輕飄過來。桑琳試著抓住那輕煙,「你記得我們上回看的一篇文章嗎?它說好的愛情會令你愈來愈寬闊;壞的愛情卻讓你的世界愈來愈狹窄,到最後只剩下屋簷一片,冷得發抖。」
「我們是屬於好的愛情。為了你,我寫歌創業,早早開創了自己的天地,由你而看到整個世界。」他立刻說:「我覺得生命是從未有過的豐富美麗。」
「可在世俗裡我們是壞的愛情,很可能被逼得無立錐之地。」桑琳低聲說。
「那是他們不懂,我們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他似在保證。
山嵐拂上她的瞼,她的晶眸在露冷中有著絕美的光彩,他低頭輕吻她微啟的唇。
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纖腰感受到他慾望的力道,像是在海洋中搖蕩般的昏眩。
「前年暑假你不理我時,我曾經有個希望,」他緊抱著她又說:「我希望發生一場戰爭,讓你成為我的俘虜,任我擁有你,讓你完全無法拒絕,只有聽命於我。」
「傻瓜!」她笑著說。
「我甚至有性幻想。」他也笑了出來。
「我還以為那愛慕是純心靈上的呢!」桑琳瞪善他說。
「我當時是十八歲,又不是十歲,生理上早就是男人了。還記得我寫給你的信嗎?每天早上起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夜闌人靜時想到的也是你,你以為那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不要再說了!」桑琳笑著打他,「你們男生都很惡劣,連你也不例外!」她的雙頰被風吹紅,林世駿用力吻了一下,兩人又陷入深深的忘我熱情中。外面的世界,在極遙遠的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