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雨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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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有人,在這風聲鶴唳之時,大概也躲著不敢出來了。」張寅青察覺自己說得太我,便刻意左右瞧瞧,帶開話題,「哇!我聞到香味了,肚子裡的飯蟲在叫羅!」 「還有酒蟲!」盧應文從牆壁的破洞裡拿出幾個小陶罐說:「咱們好好的喝一杯!」 這正是張寅青所需要的,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從江南、浙西、贛東,現在又要去皖南,儘管年輕力壯,也要鬆懈一下,不是嗎?

  那日的陰霾沉悶果然不是好兆頭,張寅青和丐幫兄弟們在土坡吃完飯後,天便開始打雷閃電,大雨彷彿砸人般地落下,「啪啪啪……」地久久不停。 又不是山崩地裂,這場雨當然阻擋不了張寅青的行程,他們按計劃來到河邊,只見上游的湖澤漫漲,洶湧的浪濤一波波地在河面跳著,堤防都被淹去了一半。 「照這景況,就算是龍,恐怕也飛不上天了。」盧應文憂心的說:「寅青,我看今天是過不了河了。」 沒錯,若硬要橫渡,不到河心,也許就會被弄得人船皆沒,他的泳技是可以,就怕林傑和李武東會撐不到對岸。 「明天吧!明天再過不去,就要另外想辦法了。」張寅青點點頭說。 多了半日的空閒,他的心思很自然地又轉到吳家那位姑娘身上,心想,不如此刻就去看看她,或許還能避開吳老夫人和那兩個看門狗,找她說上一兩句話呢! 張寅青暗自揣測著她的身份,大概是富商之女,陪著祖母,雇兩個保鏢,打算逃離戰亂不堪的地區,看他們的方向,大約是往江南地帶走。

  對於千金小姐,張寅青向來都沒有好感,從他十八歲成年起,來往於南北運河的那些船主及商賈,無不費盡心機要搶他去做女婿。有的是黃金萬兩,有的是良田千畝,家產不是全數即半數,一直往他的懷裡堆,只差沒有把女兒硬送上門來了。

  誰教他是張煌言的兒子、顧端宇的徒弟、潘天望的接班人,集反清得明志士、江湖各幫派及河海運工人的三千寵愛在一身,有了他,嘴大吃四方,南北走透透,保證財源滾滾,無往不利,誰不當他是乘龍快婿?

  每每一想到自己有幾次差點被張玉瑤抓回去成親,他都還忍不住要嚇出一身的冷汗哩!現在可憐的是師父的兒子漢亭,才十四歲,個子都還沒長完,就已經有閨女在排隊送八字了。

  據說漢亭已宣稱,再過兩年,就要像張寅青一樣志在四方,以事業為重,不談成家,以免束縛他未來的抱負。 哼!乳臭未乾的小子,以天為頂,以地為床的奔波生活,哪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總之,他對良家婦女們都是習慣性地敬而遠之,若要聽鶯聲燕語,或抱個軟玉溫香,到妓院去坐坐就夠了。唉!可惜那吳家姑娘不是樂觀欄院中的人,否則,他要一親芳澤就容易多了!

  以她那容貌、那氣質,想不成為一代名妓也難…… 張寅青想著想著,人已經走到長升客棧,然而,他的一身濕衣及一臉狼狽,讓掌櫃的拿掃帚把他和幾個乞丐打到一塊,連門都無法靠近。 正門不行,當然就走後門啦! 張寅青在馬房逮到一個小廝,點了他的穴後,再換上他乾淨的衣服。對了!還要洗洗臉,與小姐會面,總不能髒得面目全非吧! 吳家住在客棧裡最高級的房間,很安靜穩密,但也同時方便了張寅青的行動。

  那兩位保鏢一個在餵馬,一個在修車輪,張寅青悄悄避過他們,捱著外牆的窗子弄破窗紙往裡看。只見床簾半掩,大概是吳老夫人正睡著,而右邊的椅子上,那正藉著日光看書的,不就是他那美麗又神秘的小碧玉兒嗎?

  原來,她不但是富家千金,還知書達禮哩! 琢磨一下情勢,張寅青由窗洞丟進一塊小石子,用的力道恰好不會驚醒睡覺人,又可以讓醒的人聽到。

  攸君正在屋內讀著唐詩,手不離卷是她從芮羽那兒養成的習慣,多年來一直不改,當她讀到白居易那句「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斷腸聲」時,不禁心有所感。 夜雨聞鈴,人斷腸……情景她並不陌生,從離開北京的公主府,告別衡州的周王宮,都是綿綿雨季,有鈴必響,更添悲傷的情緒。 她突然想到一直小心保留的串鈴子,那是千金難換的寶物,或許應該佩在身上才保險。她正要去開箱囊,就發現有什麼東西落地,彷彿窗外有人。 是於大龍或陳川有事嗎? 攸君不知江湖險惡,因而不存戒心地好奇的走到聲音的來源處探看,那窄窄的牆根,除了幾株毀敗的盆景外,並無異樣。 她抬頭看看雨後仍未晴朗的天空,驀地一隻手摀住她的嘴,動作雖粗魯,但又像一陣風,輕輕地將她轉過身,直接面對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快,攸君本能地想尖叫,但她記得那雙眼睛,所以尖叫就成了驚呼,「是你!?」

  「是我。」張寅青笑著重複她的話,手仍放在她的腰間,心裡想,他一輩子沒碰過這麼柔嫩的肌膚,也沒抱過如此輕盈的身軀,他終於明白,女人還真是水做的哩! 而且,她並不是啞巴喔!

  因為太過愕然,攸君根本忘了叫陳川他們。站在面前的張寅青有些改變,衣服稍整潔,臉上除了未刮的腮邊青須外,已洗得很乾淨。他比她想像中的更年輕英俊,也更器宇軒昂……但他的本質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漢啊!

  她這才發現他們靠得如此近,而他的手該殺地不莊重!攸君退到一段距離外,擺出極冷的表情說:「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我們給你的元寶還不夠嗎?」 「你忘了嗎?我要的不是元寶,而是人。」他氣定神閒的說。 「大膽放肆!」攸君從來沒受過這種騷擾,生氣地說:「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呀!」他好整以暇地說:「你一叫,我馬上就抱你飛過這道牆,再也不回來了。」 攸君看看那不高的牆,知道以他的功夫,這並不是嚇唬人的話,只是她還弄不清楚,他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見她強制鎮靜的表情,張寅青忍不住要逗她說:「你一定不常和男人說話吧?」 「我不和男人說話,我直接命令他們!」攸君賭著氣說出部分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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