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人也不行,我應該再找幾個人湊數。」阿官眼一溜,看見攸君,靈機一動地說:「對了!乞丐婆!我們不是有現成的女人嗎?一對流浪的夫妻,總是比較好混!」
張寅青轉頭看向攸君,只見她靜靜的站在樹下,面向著河的方向,一貫的拒人於千進之外,找她當老婆?不知她聽到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哈!原來這就是他留下她的理由啊!老天早算準了他們的任務需要女人,所以,她就陰錯陽差地落入他手裡。命中注定,他亦無奈,不是嗎? 張寅青一臉笑意地朝她走去,旁邊的三個男人也興致勃勃地瞧著這場熱鬧。
攸君沒有動,她自幼的家教,訓練她要大方端莊,即使在危急的時候,也要不失身份。她知道張寅青對她有了決定,命運是寬待她,或是要推她到更深層的地獄呢? 這女孩真是與眾不同!張寅青看著她柔美帶些憂鬱的側臉說:「我們現在要混入一個土匪窩,你得扮成我的乞丐老婆。」 攸君轉過頭直視著他說:「你自己不就是土匪嗎?」 他笑了出來:「你不曉得嗎?土匪也分等級的,我是小土匪,正要去大土匪那兒偷一個東西出來。」 「我從不幫土匪,不管大或小。」攸君斷然地說。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語氣也很堅持,「你,要嘛就當我的假老婆,要嘛我就把你送給大土匪當真老婆羅!」 「姑娘,任何女人落到白鐵爪手中,可是慘無天日,會被摧殘到死的喔!」阿官在一旁幫腔的說。 「我在你們手上不也一樣嗎?」她冷冷地道。 「有嗎?到目前為止,我們對你都很好哇!」張寅青誇張地說:「救你的命,給你吃,讓你搭船,你的天日既沒暗,我們也沒『摧殘』你呀!」 攸君討厭他強調「摧殘」二字時的邪惡表情,她恨恨地說:「但你卻不肯放我自由!」 「現在你應當明白了,我們的任務需要女人呀!」張寅青出同時看向林傑及李武東,表示自己留攸君就是因為這個理由。 攸君想了想說:「如果我同意當你的假老婆,幫你完成任務,你就會放我走了嗎?」 放她走?她這笨女人,在這險惡的世道上,跟他們幾個男人走還安全些,她怎麼如此沒腦筋呢? 張寅青本要再恫嚇她,她卻先說:「如果你不答應放我走,我就不幫忙,這是我的條件。」 「瞧!她還講條件哩!」張寅青嗆了一下說。 「否則就算殺了我,我也不幫你!」攸君又加上一句。 「你好像都不怕死哩!一天到晚要我殺你。」張寅青最討厭人家威脅他了。 林傑實在弄不懂,張寅青何時變得這麼糾纏不休?他插嘴說:「吳姑娘,我們本來就無意留你,任務結束後,自然會還你自由。」 「真的?」攸君懷疑的問。 林傑無視於張寅青兇惡的目光說:「沒錯!我們其實並不你所想像的土匪……」 「林傑!」張寅青警告地道。 「老大,張先生的命要緊,時間有限,拜託你別玩遊戲了。」林傑提醒他說:「若是誤了大事,你三條命都不夠賠!」 林傑是他們幾個人裡年紀最長的,雖然有些古板,但在緊要關頭時,都會拉拉張寅青這匹跑過了頭的野馬,張寅青長久與他相處,也知道要適時聽他的意見。 「好吧!我還你自由。」張寅青臭著臉允諾,「張先生是我們的第一要務,你可不許玩什麼害人害己的花樣。」 攸君恨他那種毫無敬意的口氣,應都懶得應。張先生是誰呢?他們真的不是燒殺擄掠的土匪嗎? 無論是與否,他們都絕非安分守己的善良百姓,自己還是離他們愈遠愈好,免得到不了蘇州,也見不著姨婆。
第四章
感激
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
——朱淑真·生查子
攸君穿著一身又髒又破的衣服,卻仍掩不住她的清秀及嬌貴。 張寅青大手一揮,粗魯地弄亂她的頭髮,塗黑她的臉說:「這都是為了你的性命著想。」 為了自由,攸君忍耐著,但當他要拿走她珍藏的串鈴子時,她卻怎麼也不同意。 「那些土匪若看到這些寶石,會相信你是乞丐才怪!」張寅青說著,還故意將它丟到草叢裡。 攸君本來是堅強的,但看到串鈴子消失,眼淚便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看了心酸。 一向憐香惜玉的李武東首先投降,跑去搜尋,接著林傑和阿官也熬不住美人的淚水,在草叢裡鑽進鑽出。 只有張寅青黑著一張臉,極不高興。 「找到了!」林傑手舉得高高的,討好地說:「吳姑娘,我保證把它收好,等你回來再還你,好嗎?」 瞧他那諂媚的嘴臉!張寅青一氣之下,又借了一個瘦巴巴的三歲女孩丟到攸君的懷裡,「多少可以擋住你那張臉,保你的清白。」 攸君心中頗多怨懟,但隨著一群人來到白鐵爪的山寨後,才發現有個娃兒可以減少許多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些賊兮兮、色瞇瞇的土匪,也不會對她多看一眼。 不過,她的腳可真的累得磨出泡來,手也酸得抬不起來,從小到大金枝玉葉的身體,此刻簡直要散掉了似的,每一處都在隱隱作痛。 白鐵爪的山寨坐落在一個突起的山腰上,四周用削得尖尖的竹子密密圍起,若非有阿官引路,他們想要進去,恐怕還不容易呢!
面對那綁著白布條,拿著刀劍的土匪,攸君真慶幸自己的臉和衣服都污濁得教人看不出原樣;還有,那個三歲的娃娃,老是抓她頭髮,鼻涕塗到她臉頰,更教人懶得仔細看她一眼。
那所謂的三頭目走到張寅青的面前來,叫囂著說:「你,可以操練打仗。」 張寅青駝著背,拄著枴杖,露出一副畏畏縮縮的討厭相。 張官忙說:「報告三頭目,他是瘸腿。」 三頭目往下一看,果真這人的左腳上血跡斑斑,短了一截,他皺眉說:「你怎麼老找這種不中用的傢伙呢?」 「三頭目,我明天就好,馬上就能上陣殺敵啦!」張寅青的口吻,像極了卑微的小老百姓,攸君著實驚訝他的演戲天分。 「算了!你去墾田,你老婆去種菜吧!」三頭目不屑一顧地說。 「老婆」一詞依然令攸君覺得刺耳,但張寅青倒大模大樣的牽著她就往山寨後面走,並小聲的說:「跟著我,寸步都不許離。」 周圍散佈了許多遊民,他們的情況不比在街頭好,為了那一碗混著石子的稀飯,還得要做苦工;到時官兵來了,還得當土匪來辦。 但人在走投無路時,又能有什麼選擇呢? 就如她,雖有種過花,但哪曾做過菜園的粗活呢?攸君把孩子放在地上,她哭了兩聲,就跑去找自己真正的媽媽。 「我真的要種嗎?」攸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