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為了避嫌,岱麟和芮羽的相處僅止於禮。但他每次看見她輕盈來去的身影,都會情不自禁地癡望著,覺得她一日比一日更嬌美可愛,想擁有她的心也就更迫切了。
岱麟喝完燕窩粥,摒退了左右,一副有事商量的模樣,但說出口的卻是——
「額娘,這粥好喝極了,孩兒羨慕您有羽兒這貼心的丫頭。唉!可歎我貴為王爺,平日飲食起居都沒您和蘭兒的一半稱心如意,怎能不感慨呢!」
太福晉聽了不禁眉開眼笑的說:「羽兒確實是好,細心聰慧又善體人意,如果你喜歡,趕明兒個我就派人帶信給兩江總督,要他找幾個漂亮的江南姑娘來好好服侍你!」
「額娘,羽兒是百里挑一的,要再找個像她一樣的,恐怕很難,您就不必費那份心了。」岱麟故作遺憾的悅。
大福晉特別抬起眼望了岱麟一眼,這是她第一次聽地誇讚某個女孩,而且對方還是奴婢身份,事情實在有蹊蹺。
岱麟清清喉嚨說:「額娘,孩兒看中羽兒,想納羽兒為妾,不知您以為如何?」
「羽兒?」太福晉驚訝地說,「你有沒有弄錯?羽兒是有丈夫的人了,上回你不是還為這事對允綸發了一頓脾氣,還趕他到山東去了嗎?」
「我罰允綸,是因為他太過囂張,差點鬧出人命。」
岱麟說:「至於羽兒,我到楊家打聽過,她只是楊家未過門的媳婦,尚未和楊章弘拜堂成親,不算真正有丈夫的人。」
他連這點都打聽好,可見已動念了一段時間。
太福晉有些憂心他說:「岱麟,不是額娘不喜歡羽兒.只是覺得她的身世背景會有一些麻煩。你若要找妾,隨便我們旗裡。漢軍營裡,甚至是包衣府,都有作多溫柔可人的姑娘,你又何必非要找個辛者庫中不清不白的漢族人呢?」
「額娘,我不要什麼其他姑娘,我就是中意羽兒。」岱麟不想聽那些活。
「瞧你現在這語氣,活像你那蠻橫的弟弟!當時他要羽兒,就是這副蠻不講理的德行兒!」太福晉半提醒他道。
「額娘,我和允綸完全不同,他那人是見一個愛一個,風流成性,妻妾一堆。」岱麟不以為然地說:「但是我何時主動要一個女人過?您不是常說我身旁沒妻沒妾,形單影吊嗎?如今我好不容易看上羽兒,要她到金闕軒,您為何又萬般阻撓呢?」
岱麟說的也是有理,他肯在身邊安個服侍的人,原本就是她滿心期盼的事,但這並非根本的解決之道啊!
她說:「兒呀!既要納妾,力什麼不乾脆選個福晉算了?你三十步了,又承襲了王爺之位,總要為我們靖王府添個子嗣了吧?」
「額娘,羽兒不是也會生嗎?」他試探性地問。
「胡說!她是漢人,出身不純不正,生的孩子哪能承襲王位?我們祖宗的規矩中絕不允許這一條!」太福晉說。
岱麟無法辨駁,一合兒才說:「選福晉的事就慢慢來吧!總也要孩兒看了喜歡才行,否則進了府後,相看兩厭,也是一個子嗣也生不出來的。」
岱麟什麼都好,就是這份「拗」勁教人沒轍,皇太后也就是知道地這脾氣,所以,玉容格格雖死了近五年,她還不大敢強逼指婚。
現在先有個羽兒,也算退而求其次,太福晉最後終於讓步了,「好,我同意把羽兒給你,但你能不能答應娘,明年在八旗遴選的秀女之中選一名福晉呢?」
明年的事還遙遠,眼下芮羽最重要,於是他點了頭。
太福晉稍感欣慰地說:「好,有羽兒服侍你,我也安心,只是,羽兒雖未成親,但名義上還是楊家的媳婦,這層婚約要如何解除呢?」
「這就要請額娘進官去向皇太后求情了。」
岱麟說:「我想重調楊家的案子,以赦免楊家之罪來換回羽兒的自由之身。如果能離開寧古塔,楊家的人應該不會太在乎一個只是訂了親的媳婦吧?」
這麼大費周章,就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羽兒?太福晉突然覺得事情不是很妙,岱麟這種癡迷,只除了少年時在騎馬射箭比賽中看到外,還不曾出現在其他的人或物上面。
到頭來,他會不會為了羽兒,連自己都不顧了呢?
五月的藍天下,岱麟立於山海關,北眺是崇山峻嶺,南望是一片煙塵。想當年,吳三桂迎清軍入關時,旗海飄飄,十六歲的他曾在馬上踟躕,從此,他真要離開東北那熱愛的山林草原,來到中原這陌生地帶嗎?
多年過去,征服的興奮感已消失,天下之大,進入他心的,不過是芮羽而已。他驀然了悟,吳三掛為什麼會為了陳圓圓而出賣大好江山。
怒發一衝為紅顏,他如今不也正為了紅顏而站在山海關上嗎?
過午,差解的官兵押著楊章弘來到。
楊家父子三人早被提到盛貢附近,並接到來自朝中的密函,信裡寫著——「芮羽因獲靖玉府太福晉所喜,故特赦楊家為人所累之罪,唯顧芮羽從此入王府,與楊家不再有任何爪葛。
楊士謙初接到信時,百思不得其解,一個芮羽,竟能讓他們離開如地獄般的寧古塔?而楊章弘則是痛苦抗議,芮羽於他,就如那塊斷玉,日夜貼伏在他的心上,他怎能失去她呢?
為太福晉喜愛,就能救他們全家的抄家充軍之刑,事情真有如此簡單嗎?
當楊章弘被帶到山海關,看見英挺威風的靖王爺岱麟時,內心有一種極不祥的預感,只是他不願真正去面對。
岱磷看著楊章弘,落魄憔悴之中,仍不失他文人的氣質,一想到芮羽的那半塊玉還在他身上,岱麟就覺得非常不舒服。
在經過認名叩拜之後,岱麟打發左右,要賀古揚守在外頭。
當屋內只剩他和楊章弘兩人時,他說:「你收到特赦命令了沒有?」
「罪民收到了。」楊章弘小心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