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雁影行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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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我就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怪我說的那些話。」何永洲想靠近她,卻發現玫瑰花擋在中間,他乾脆將它們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上前一步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不停的在找你,想表達我的歉意……」

  「不!我沒有怪你,你也毋需道歉,一切都是我們程家的錯,你沒有錯……」雁屏打斷他的話,自己卻說不下去,只能將目光放在遙遠的黑暗中。

  「好!不管是誰的措,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代價呀!」何永洲因她的疏離而激動,他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傷疤說:「告訴我!你怎麼狠下心的?痛不痛?當你做這傻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也是在割我的心上?」

  這一觸碰,讓她渾身顫抖,她拚命掙扎著說:

  「但這兩刀也化解了你的劫難呀!永洲,求你不要再提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為了你,我離開台灣:為了你,我流放美國,你怎麼能說事情過去了呢?」他仍不放手的說。

  雁屏驚愕極了,她停止抗議,任雙手在他的掌握中癱軟無力,「不!不要為我!永洲,你明白你是在鑄成更大的錯誤嗎?我屢次用我的命來保你的命,你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呢?」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何永洲一臉執著地說。

  雁屏很想講前世情孽及今生業報那一套,還有她那結局極悲慘的夢,但她知道,何永洲不會相信的,反倒會更加強他的決心。

  所以,她只有說:「其實你懂的,我們兩個來自背景完全不同的家庭,你是何舜淵的兒子,我是程子風的女兒,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因此,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污點,只有破壞的份,對你的未來沒有好處。」

  「我已經不在乎未來,我已經看透名利了!」他說。

  「不!那不是你!你生在政治世家,天生是領袖人才,注定要榮華富貴,你逃脫不了名與利。」這次她很輕易地抽出手,用平靜的口吻說:「這也是我今天和你談的目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綁架案的事了。」

  「我人到了,就要管到底。」他不妥協地說。

  「你不怕記者發現,又要炒熱新聞,造成可怕的風波嗎?」她苦口婆心地說。

  「我不在乎!」他不耐煩了,直盯著她說:「我只想問,你還愛不愛我?」

  雁屏的手握著欄杆,緊得痛到筋脈骨髓她望著漆黑天幕上的一架飛機,紅光閃呀閃的,她想像它若墜入海裡,海便會在一剎那吞噬了人間無數的愛恨情仇。

  她的手扭得更緊,直到指甲像要脫落了才說:

  「不愛,已經不愛了!」

  話隨海風吹散,每個字都打到他的臉上。他憤怒、不信、受傷害,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說:「不!你騙我,你說謊!你曾為我而死,那麼深的愛不可能消失的!」

  「就是因為死亡,才讓我大徹大悟的。何永洲,別讓我們再自相殘殺了,醒醒吧!求求你,醒醒吧——」雁屏猛地住了嘴,這情景好熟悉呀!彷彿在很久以前的某個時候,她也管如此求過他,然後慘劇就發生了……

  她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推開他,轉身就奔回自己的房間。

  何永洲還留在原地,咀嚼著那句「自相殘殺」所帶來的苦澀。或許他不該問「愛或不愛」的問題,因為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比一個「愛」字複雜許多,就像在一張塗滿顏色的紙上,想找出原有的潔白一樣困難。

  他們雖能擦呀洗的,但潔白的愛仍隱匿難尋。

  所以,哄讓沒有用、理性沒有用、相敬如賓沒有用、成熟獨立沒有用……他所受的教育,所建立出的原則方法,一切愛情的定義及公式,對雁屏都沒有用。

  因此,這束美麗的玫瑰花也是白買了……

  他靠著欄杆,望著灣區神秘如夢的夜景,他仍沒有欣賞的心情,只是站在那兒,將細柔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扯下,交給山海之間迴盪的風。

  很快的,玫瑰飄零,在黑暗之中,完全失去它們的艷紅及明麗。

  雁屏是由岳海栗陪同,由舊金山一路往東部開。她一早便沒看到何永洲,也不想問,只任由心情獨自去沉重。

  她愈和岳海粟相處,愈覺得他這人怪。有時候,他看起來像陽光,幽默風趣,可以逗得周圍的人開心大笑,有時候,又沉鬱得如同黑夜,一言不發,使人不知該如何反應。當然,人都會有這兩種情緒,但岳海粟又變化得太快、太極端,像碧澄澄的晴天突然狂風驟雨,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詭譎感。或許,何永洲喊他獅王是有道理的。

  他們在一處果園分手,雁屏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第七章

  穿過一座整齊栽種的桃子、李子、櫻桃、草莓…… 樹林,再穿過一個小鎮,景色丕變,黃沙開始飛散在車窗及公路上。

  這是近治礬山脈尚未開發及綠化的谷地,帶著沙漠荒蕪的景象。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看不到另一輛車子,而公路起起伏伏,像沒有盡頭似地。她在光凸凸的小山之間迂迴繞著,曉得也有另外幾隊人馬在其他小道奔馳。

  在最後一刻,她仍盼望何永洲不會參加,因為她,他的前程已損傷一次,而且疤痕水難消除,她好怕這一次的行動,又會帶給他重挫。

  「不會吧!若他能勸你父親歸案,可能是大功一件。」岳海粟針對她的疑惑說。

  但願如此,別的憂慮,她也無法再深入與岳海粟談了。

  一株株枯黃的矮灌木橫亙在面前,最矮的土坡上出現了第一座風力發電用的大風扇,接著是第二座、第三座……一排排立著,成了加州特殊的景觀之一。

  雁屏按照指示,在經過這片發電區後,往較高的山麓走去。

  山上似乎有人放過牧,平坦的草原直到遠方,但因為是干季,草垂死似地萎黃著。

  雁屏這時才感覺到害怕,萬一勒索的歹徒不是她所預期的,而岳海粟他們也尚未佈置好,該怎麼辦?在這窮山惡水之間,她完全是孤立無援的,如果對方真要殺人滅口,那她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也不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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