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隨意輕敵。」諾斯順手修一條鬆了的繩索,說:「我們和歐澤家聯姻,才是麻煩的開始呢!」
這時,有個船員拿了一籃圓麵包過來,還熱騰騰地冒著香氣。
「這是怎麼回事?」諾斯問。
「旅舍老闆的女兒烤的。」船員忍住笑說。
雷米可不想忍,船員的話一說完,他就把一張黝黑的臉笑歪了。
「唉!要到哪一年,這種「厚愛」才能結束呢?」諾斯邊說,邊叫船員將麵包分給大家享用。
「快了!快了!」雷米捧著肚子說:「蒙德邦主沒說嗎?他這次要完成你和納耶家大小妲的婚事。」
「伊娜。納耶?天呀!她還是個滿臉雀斑的小丫頭耶!」諾斯大叫著。
「人家現在也是十六歲的俏姑娘了!」雷米說。
「我不相信醜小鴨會變天鵝。」諾斯哼一聲說:「我要太太雖不求國色天香,但至少要皮膚雪白、五官端正,全身上下沒有瑕疵的,而納耶家的女孩沒有一個符合標準。」
「但她們有廣大的莊園和雄厚的財力當嫁妝呀!」雷米很實際地說:「男人娶妻,娶的是財富和地位;等要找情婦時,再去挑容貌吧!」
「你這小子,早就替自己打算好了吧?」諾斯大笑出來。
雷米出身於日耳曼的一個武士世家,家道中落後,族人不是遠征十字軍,就是在各邦國間當僱傭兵。雷米自幼便跟著諾斯,兩人一起習武、唸書、打仗、探險、做生意,感情勝過親手足。
「我?我要是有你的條件就好囉!」雷米摸摸自己的下巴說。
諾斯正要回答,突然看見果裡神父走在港邊的巷道上,他的腦中馬上想起在孤兒院裡的莉琪。
這個女孩真可憐,在那與世隔絕的地方長大,缺乏親情,無人關愛,像一朵即將凋萎的花,生命中不見陽光,多麼悲哀呀!
諾斯是個見不得苦難的人,他內心一有不平,就要行俠仗義;同情心一被觸發,就非得慷慨相助不可。
他腦海中一下子閃過許多念頭,在雷米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時,他已經跑到果裡的面前了。
「哦!諾斯,你嚇了我一跳。」果裡驚愕地說。
「你怎麼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諾斯說。
「都怪我自己笨!」果裡埋怨地說:「你父親和主教正在為「隱面俠」的事煩心,我偏偏去講買樂器的事情,白白碰了一個釘子。」
「買樂器?要給誰用呢?」諾斯問。
「孤兒院的女孩呀!」果裡說:「她們目前對音樂有了基本的概念,我想再進一步教她們樂器,以後還可以表演聖樂,這不是很棒嗎?」
「她們行嗎?」諾斯懷疑地間。
「當然行!其中幾個人還頗具天份呢!尤其是莉琪,她是我見過最聰明敏銳的女孩子。」果裡立刻說:「可惜外面的人對她們歧視太深了,總認為殘缺就是低能,根本不把她們當人看。」
提到莉琪,諾斯的興趣就來了。他說:「買樂器的事,我可以幫你,但我必須確定她們是否如你所說的……呃,有天份。我能見見她們嗎?」
「你真想見嗎?她們可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天仙美女喔!」果裡遲疑地問。
「嘿!兄弟,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諾斯活了二十二年,什麼場面沒見過?我就不相信那些女孩會有多可怕!」諾斯不以為然地說。事實上,他見到的莉琪,還挺賞心悅目的,但他沒有說出來。
「呃!這是違反規定的……而且那些女孩子也不喜歡別人去看她們……」果裡還在嘀咕。
「果裡,你到底要不要樂器?」諾斯乾脆挑明了講,「我知道你想訓練這批女孩,一方面也是要試奏你自己譜的曲子,對不對?」
「我……呃……」果裡被說中心事,有些臉紅。
「想想看,哪天你若成了名音樂家,你的曲子能在佛羅倫斯、阿帕基、威尼斯的宮廷演奏,你不就可以揚名千古了?」諾斯再進一步說。
「好吧!好吧!黃昏時是女孩們練唱的時間,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果裡妥協地說。
諾斯一想到能再見莉琪,心中就有著莫名的興奮。白日裡看她,會不會也如夜晚般那麼神秘又迷惑人呢?
除了優美的歌聲、漂亮的眼眸、冷靜的機智,她該不會還有什麼再令他驚訝了吧?
※※※
夕陽的餘暉由孤兒院的高窗射進來,恰巧在工作桌前形成光亮的一圈,夠人照明到晚餐時刻。
女孩們忙著制蠟燭、肥皂及玫瑰油。這些奢侈品,最後都會送進貴族之家;她們雖然經手,卻不配使用,而所有的工錢,也都入了教會的捐獻箱。
然而,在單調貧乏的生活中,有工作總比沒工作好。
露絲修女坐在敞開的小房間,監督著這二十幾個女孩的勞動。她年紀大了,眼力體能逐漸衰弱,只能派在這種沒人要來的地方。
莉琪一直很懷念安修女,那位年輕的姆姆曾是她與外界僅有的聯繫。在她被調走後,莉琪哭了好一陣子,彷彿童年的一切,如斷了繩索的橋,再也走不回去了。
完全的迷失,使莉琪不再流淚,連無聲的哭泣都沒有。
露絲修女咳了兩聲,慢慢踱步到花園。她前腳才走,原本安靜的女孩們便吱吱喳喳起來。
她們今天又比往常熱切,因為討論的對象,是昨夜闖入的不速之客,而他竟是大名鼎鼎的「隱面俠」。
「也只有隱面俠有這種奇能,可以放下一袋銀幣,再在我們數十雙眼睛之下平空消失,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亞蓓迫不及待地再重複這話題。
「噓!銀幣的事千萬則讓露絲修女知道,否則又會被沒收。」蘇菲亞說完,又轉向莉琪問:「你拿給果裡保管了嗎?」
「給了。」莉琪說:「個兩天他會買些布料回來,我們就可以換掉那些補得不能再補的衣物了。」
「很高興我們還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梅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