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已有人在放花草、插旗幟,一個大大的、閃亮的獅圖族徽就掛在大廈之外。她 知道,今天有秋收慶典,柯倫會出現在廣大的群眾前,接受所有市民及佃農的獻禮。
這是暗殺它的機會,千載難逢,絕不能錯過。
她關上窗子,輕手輕腳地取下諾斯腰帶上的短刀。這還不夠,她需要兩把,一刀不 成,再補一刀,所以她必須再去鐵匠那裡一趟。
她披上破舊的白色披風,站在床前,愣愣地望著諾斯。她是愛他,也從他身上得到 從未有過的愛,但他們畢竟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過去不是,永遠都不是。
「我只是從十年前來的幽靈,風一吹就散化,你就當我不留存在吧!」她無聲地說 ,眼淚又簌簌地流下。
她悄悄地開門,走下木梯,飄飄的白衣,很快便消失在霧中的拱門外。
***
諾斯醒來後,習慣性的閉著眼去聞莉琪頸間淡淡純純的少女香氣,然後再吻她,吻 到她嬌懶地輕動,低喚。
然而,他今天卻撲了個空,房內瀰漫著冷冷的孤單。
奇怪?一大清早,莉琪會去哪裡呢?她從來沒有不告而別,或者單獨留下他。
事實上,從科索開始,他們沒有超過一刻鐘的分離。
最初,他還耐心等,但情緒愈來愈煩躁,他痛恨看不到她的每個時刻。最後,他下 床穿衣,在忙亂之中,才發現莉琪的舊披風及他新買的短刀都不見了。
莉琪去了哪裡?為什麼不穿新披風?短刀若是她拿的,又是做什麼用途?
他三兩下套上皮靴,匆匆下樓,抓著正在喂驢子的老闆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女 伴?呃,莉琪小姐?」
「似乎天沒亮就出去了,她還沒回來嗎?」老闆說。
「沒有。」諾斯強迫自己冷靜,「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沒啊!她看起來挺神秘的,任何人都沒瞧一眼。」老闆開始好奇了。
上帝保佑,她該不會去做傻事吧?
諾斯由拱門衝出去,在大街小巷裡亂撞亂找。
自從由農莊歸來後,莉琪一直處在往事的悲傷及心緒的低潮中,不吃不喝,常常茫 然的發著呆,眼淚擦了又干。
諾斯一向心軟,面對至愛之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除了陪她、勸她之外,他還努 力的為她解開心結,除去陰霾。
難道他的愛情和承諾都沒有用嗎?
他相信她會回來,因為他把心全都給了她,或許她只是要找個地方,獨自靜一靜而 已。
然而,放不開的是他。整個上午,他馬不停蹄地,如瘋子一般走遍廣場、教堂、店 肆、酒館,甚至遠至農莊和夏湖,但都不見莉琪,連個像她的影子都沒有!
隨著愈來愈多的人潮,諾斯愈覺事情的不樂觀。他昨天才和莉琪說好,在慶典之前 就離開阿帕基城。但現在眼見柯倫就要蒞臨廣場,可莉琪還沒有一點消息,這不就擺明 了她準備要進行復仇行動嗎?
真該死!諾斯這一生還未同時像此刻般心焦和憤怒過,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五 髒六俯齊絞著,讓他每個思緒都是痛。
她為何不信任他?他給了她一切能給的,愛情、金錢、保護、承諾……還不滿足, 不乖乖地待在他的身旁呢?
鐘樓的大鐘宏亮地響著,聲音迴盪過大廈、城牆、森林、山巒,及遙遠的天邊,按 著是鼓手的敲擊,正是邦主出來的訊號,大家如潮水般聚向廣場。
諾斯不由自主地隨著人群,他在左顧右盼之際,遭到不少的咒罵。
莉琪到底在哪裡?在這分分秒秒都緊張的時刻,他真的是心急如焚。他為的不是柯 倫的生命,而是莉琪的,這個小傻瓜,她若送了命,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兩匹酸肥的黃須白馬出來了,一身紅衣紅帽的柯倫,胸前掛著黃金的太陽項圈,滿 臉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與民眾揮手,而他身旁的女主人,更華麗耀眼,但怎麼看,都不像 是嫁過來的翠西亞。
翠西亞呢?
但此刻他已顧不了那麼多了,仍逕自在人縫中鑽著找莉琪。突然,他看見那件白披 風,正在柯倫的馬附近,亦步亦趨地跟著。
到了宮廷前,柯倫先下馬,再攙扶那位貴婦,兩人站走後,一篇演說就要開始。
諾斯迅速往前移,在披風內的手要舉起時,他及時壓握住。莉琪驚疑地看著他,臉 色蒼白如幽魂。
「你瘋了!」他氣憤地用唇語說。
說時運、那時快,莉琪的左手又抬起,諾斯沒有防到另一把刀,出手稍慢,掌心沒 握住刀柄「反倒去劃到刀鋒。
一陣銳痛傳來,血噴流而出,他努力將受傷的左手壓在大腿上,咬緊牙關,不讓自 己發出一點聲音。
莉琪則嚇到了,口裡輕呼一聲,引起周圍其他人的注意,包括在不遠處的柯倫。
他英俊的臉轉為陰沉,但在看到諾斯之後,又立刻露出笑容,再用某種機警的態度 說:「真是稀客,大舅子光臨本城,竟失遠迎,不知有何指教呢?」
「沒有指教,只是路過。」諾斯簡短的說。
「路過?」柯倫揚揚眉,看看諾斯,一副恍然大悟說:「哦!我明白了,單身漢最 後的歡樂時光!能不能請問這位隨侍美女的芳名呢?」
他竟敢問她?!如此近,只差一步就可以得手,但諾斯擋住她。天呀!該千刀萬剮 的柯倫,竟不知道她是誰?他至少也該讀出她恨他入骨的眼光吧?
「我是莉琪.夏……」她雙唇顫抖地說。
「她叫莉琪.費羅。」諾斯打斷她,對著柯倫說:「我們不再打擾,請繼續你的演 講吧!」
柯倫深思地看他一眼,終於同意時,諾斯鬆了一口氣,因為他沒有把握自己能再撐 下去。
柯倫一走回台階,諾斯便拉著莉琪擠出人群,往旅舍的方向走。她瞥見他褲子上的 血跡,不敢出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