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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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你怎麼能斷言我會一腳踢開他呢?」她說:「或許哪一天,我發現他值得托付終身,就嫁給他也不一定。」

  「嫁給他?」他彷彿被這幾個字嗆到般,「哈!對陳泰欽而言,那是更可怕的災難,更徹底的毀滅。在我最瘋狂的想像裡,你也和為人妻、為人母沾不上一點邊!」

  斐兒自己也如此想,娶她的人必然會倒楣;但這話由海粟口中說出,不知怎地,竟讓她覺得有些刺耳。

  她冷冷地說:「只因我有過縱火傷人的紀錄嗎?」

  「不只如此!」海粟也跟中帶霜的說:「我已經查出你在過去十年來遭人口舌的議論了。你還記得台中那個吳小開吧?他為了你差點被家族除名,你卻拿了他父親的錢,消失無蹤;還有你大學時慇勤追求你的學長,你騙吃騙喝,來了還敲了他家一記,才放他一條生路;再說高中吧!一個姓王的男孩子,在你面前服毒自殺,你竟忍心數著他母親給你的鈔票,一走了之……太多大多的例子,顯示了你的毒蠍心腸,你……你根本不是個正常的女人!」

  斐兒聽著他一字字的控訴,眼眸中的冰冷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霧,比窗外的冬天還蕭瑟。她用低低的聲音說:「很多事情,誰欺騙誰、誰壓搾誰,都只是表面現象。其實,我還真羨慕他們,必要時,他們有親友的援手,最後還是回到溫暖的家;而我,依舊守著黑暗的墳墓,孤立無援,獨自為生存而奮鬥。你能苛資一個瀕死的人,去向社會分一杯羹嗎?」

  這段話令海粟震驚極了!這也是第一次,斐兒說出類似較隱私的個人心情。

  他在苛責她嗎?沒錯,他一直在拿社會的道德和行為的準則來審判她。就如紀錄所寫的,她心中有魔鬼的恨,血液中有殘忍的因子,她不知情和義……

  但道德和準則不能令她衣食溫飽,情和義也不能讓她免於傷害,唯有如石頭般冷硬的心,才能讓地存活下來。

  黑暗的墳墓,天呀!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海粟凝視著她哀淒的神情,胸口的肌肉驀然扭曲,心緊緊地掀起來。

  呀!心痛!成年後幾乎不再有的痛倏地朝他襲來!

  他承受不住那壓力,人突然栽到一旁的座椅上,臉色蒼白,可那心痛卻不曾稍減。

  「怎麼了?」一向冷漠的斐兒,也察覺事態嚴重。

  「心痛!」海粟咬著牙說:「該死!我祖母那句話怎麼說的,我竟一時想不起來……」

  「有沒有藥呢?要不要請醫生?」斐兒靠近他問。

  「拜託!我又沒有心臟病,只是心病而已!」

  他恨恨地說:「都是你!我長大後只發作過兩次,一次就是十年前你誘惑我的那一晚,一次就是現在……每次都有你在場,不是很邪門嗎?」

  斐兒突然蹲在他的面前,一隻手伸入他的襯衫,平貼在他厚實的胸肌上,感覺那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像飛越山頭的鹿,不似她的,她的心跳只如水中的漣漪般薄弱,常常在斷與散之間。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小手上,她的冰冷神奇的治癒了他的心痛,而他的熱力則暖和了她的冰冷。一分鐘後,他的痛苦完全消失,但他仍不放開她,繼續兩人這特殊而親密的接觸。

  「好像又回到那一夜了,接下來我若碰你、吻你,你會不會告我性騷擾呢?」他一邊問,一邊將臉靠近。

  「不會!」她自他的懷中掙脫出來,手離開他的掌握,退了幾大步說;「我不喜歡看一個人當兩次傻瓜,所以,不會設計一個人兩次。」

  「對!也不會有人那麼笨的當兩次冤大頭。」他看著她,用難得溫柔的語氣說:「饒了陳泰欽吧!他不是你的對手。」

  斐兒聳聳肩說:「好吧!我今晚不和他出去。」

  「不只如此,你還要讓他打消繼續追求你的念頭。」海粟看看表說:「現在陳泰欽已經下班了,不如我送你到『福華』,你今天就親自和他說清楚。」

  哦!他可真急,彷彿她不立刻做個了斷,陳泰欽就活不過今晚似的,她具有那麼恐怖嗎?

  斐兒正要同意,忽然想到德鈴的交代說:「不!不行,你六點和部經理有約會,送我就會來不及。」

  他先是一拐,想了兩秒又說:「沒問題,我會告訴她有些公事待辦,晚點去就好了。」

  「你在騙她。」斐地另有所指地說。

  「你騙人,我也騙人,所以,我也不比你好到哪裡去,對嗎?」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一點愧意,反而漾著一臉笑,還笑得極為坦蕩。

  斐兒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恍惚中.他們竟走到同一條路上了。就在那一陣心痛後,似乎有什麼連繫著他們,讓彼此的態度緩和下來,她不再事事抗拒,他也不再樣樣苛責。

  這種「和平」,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 * *

  斐兒最後還是到「福華」吃了一頓精緻大餐,並且去看歐洲劇團演出的「阿波羅和黛芙妮」,只不過請客的人由陳泰欽換成了海粟。

  那天一早,海粟一進辦公室,手裡便揚著兩張票,像孩子般興奮地說;「看!我也買到票了!為了補償你前天的損失,我今晚負責帶你去吃飯看戲。」

  「不必了,你還是請郭經理去吧!」她本能的拒絕。

  「不!我是為你買的,你非賞光不可。」他霸道的說。

  「你不怕我『利用』你嗎?」她納悶的問。

  「『利用』我,總比『利用』陳泰欽好。」海粟煞有其事地說:「第一,我的資本比他雄厚;第二,我知道你的底細;第三,我有俠義之心,不會挾怨報復。」

  他的話很幽默,但斐兒卻笑不出來。

  什麼叫「底細」?在他的心目中,她究竟「壞」到何種程度?不正常、變態、蛇蠍心腸、冷血殺手?她猛地打了個冷顫,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在意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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