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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幾名神父開始站在棺木的四個角落,共同念著詩篇第五十章:「……求你將我的罪孽洗除淨盡,並潔除我的罪,因為我知道我的過犯,我的罪常在我面前……以致你責備我的時候,顯得公義。判斷我的時候,顯得清正……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塗抹我一切的罪孽……」

  當神父們說完「阿門」,灑完聖水後,士兵們就推著波格入坑。

  波格掙脫開來,用極低沉的聲音說:「我自己會走!」

  他毫不猶豫地就踏人維薇的棺木,她躺在那兒,正等待著他。

  朱尼士覺得一切事情順利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出聲問:」波格,你還有沒有話要說?」

  罩著黑布的頭停頓了一下,才搖一搖。

  他輕輕趴臥在維薇的身上,頭靠著她的頭,手握著她的手,然後便一動也不再動。

  旁邊的人都看傻眼了,沒有掙扎。沒有咒罵哭鬧,這種安靜及從容,反而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波格,你真的沒有話要說了嗎?」朱尼士又問一次。

  棺裡的死人及活人都不理他。

  「封棺!」朱尼士手一揚。

  蓋子嘎嘎地合上,敲入幾根大釘,實上大十字架,然後開始掩埋泥土。

  進行的過程中,都沒有人說話。

  當土地恢復平坦,神父們又念著經文魚貫離去,士兵們則緊緊地跟著,沒有人願意再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雲層散去,圓月悄俏地出現在天空;樹林也悄悄地明亮起來,自一棵樹後走出躲藏己久的人影。

  「維薇,波格,願上帝已經帶領著你們了。」亞蓓跪在那堆新墳前,哀哀地哭出聲。

  夜鳥躍跳幾下,青蛙撲人池塘,一切又恢復平靜。

  § § §

  天亮了,亞蓓一夜沒睡,看見太陽由東方的丘陵升出來。整晚,她都在新墳上拍來撫去,像是給地底的人安慰。

  她想著,沒有維薇和波格,一個殘廢的女子又該怎麼辦呢?阿帕基城不能再待,那塞提城呢?那兒還有莉琪的墓,死去近半年的莉玫……哦!人生竟是如此的不堪呀……

  此刻,她的思緒大亂,除了椎心的悲痛外,什麼都是茫然。

  「波格,維薇,你們能指點我一條明路嗎?」亞蓓紅著眼呢喃地說。

  「什麼明路?」後面有個聲音問。

  亞蓓猛地回頭,當她看清楚來人時,三魂七魄頓時被嚇掉一半,人直往後又爬又跌,口裡不由自主地發出尖叫。

  那人也沒扶她,逕自跪下來摸著新墳,激動地說:「維薇埋入土裡了,那陪葬的人呢?」

  「你……你真的是波格……」亞蓓害怕地說:「你……沒有死?」

  「沒有,我正在問這是怎麼回事呢?」波格氣急敗壞的看著她。

  亞蓓瞪大眼睛,光天化日下下,果真是如假包換的波格。

  她慘白著臉,手指著那座墳,口齒不清地說:「那……那昨天夜裡,走進維薇棺木裡的……又是……誰?」

  「你真的看到有人走進去?」波格抓著她問。

  「是啊!那個人穿著黑衣,戴著黑布,一點都不怕的樣子,我還一直以為是你!」碰到他的手,她才確定這不是一場夢,「告訴我,你是怎麼從地牢裡出來的?」

  「昨天黃昏,柯倫突然到地牢來看我,他說要放了我,但我不願意,他竟一拳把我打昏,今天早上我則是在夏湖農莊裡醒來。」波格說。

  「昨天黃昏時,他也到地下石室來看維薇,而且他好奇怪,還在棺中放防腐的水晶和致死的毒藥,說會減輕陪葬人的痛苦……」亞蓓愈說愈慢,臉色也愈來愈驚駭。

  「柯倫!」他們兩個同時開口,並像見到鬼般彼此相望。

  「不可能是他!他是個沒心沒肝的人!」波格猛地跳起來說。

  「就是他!」亞蓓趴在墳上大叫:「我記起來了,那身材、那走路的姿勢、那沉著的態度,就是他!」

  「天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波格抱著頭,繞著墳一圈又一圈的轉,不停地仰天問著。

  「原來柯倫並不狠心,並不無情,他是以生命在愛著維薇呀!」亞蓓再一次痛哭說:「我們都錯怪他了!」

  「不!他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從來都不在乎!」波格還不願相信這事實。

  「我想,有他在,維薇會死而無恨了。」亞蓓突然想到說;「不行!朱尼士遲早會發現他理錯人了,到時他一定會回來挖墳,那維薇和柯倫又會被他拆散,我們必須想個辦法!」

  波格陡地停止繞墳,問:「什麼辦法?」

  「我們要讓朱尼士我不到這座墳!」亞蓓左右看看,頭一抬說:「有了!我們可以燒林,燒得它面目全非,辨不出方位。」

  他看了亞蓓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好吧!我去叫我的吉普賽兄弟來幫忙,然後連夜逃走。」

  § § §

  那天早晨,略微休息過後的朱尼士,叫人找來柯倫,想告訴他維薇·夏貝諾的事已解決,但侍衛卻找不到人,只發現床上放了一封信。

  朱尼士不解地打開,上面的確是柯倫的筆跡,只有數行--

  父親: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稱呼你。

  為了你教皇及義大利王國的野心,你處心積慮要除去維薇·夏貝諾的詛咒,其實,她的魔法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愛」;而「愛」的威力的確實強大無比,所以先找到波格鎮壓她是不夠的,還需要我,你的血親兒子來為你犧牲,才能保住你的萬代江山。

  現在你明白了嗎?咋晚你親手埋葬的,其實是我。

  柯倫·歐澤

  朱尼土慘叫地由寶座上跌下來,直接把羊皮信紙丟人壁爐火中。他發瘋地要人再回森林挖墳,但才一踏出城堡,就發現西邊整個燒起了大火,天空黑紅成恐怖的一片。

  那場大火澆了三天三夜,從吉普賽的舊營地,直到夏湖農莊,全都煙滅灰燼,無法再辨識。

  而夏湖的水也從此不再清澈,湖面上始終罩著一層濃濃的灰,像是深深的優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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