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的感覺,有像對我一樣嗎?」他仍執意地問。
「天差地遠呢!怎麼說呢?就借用你的『夥伴論』吧!我和秦是因為大學社團的接 觸才走近的,他雖然長得一副華人臉孔,卻是標準的美國男孩,完全不瞭解我那屬於東 方的想法,所以我們的爭執也相當多。」雅芯說:「你則不同。雖然我們成長的方式不 同,也有一些分歧,但在一起時那種愛戀的感覺,就像心裡的蜜似的好甜好甜。我想, 朱麗葉對羅密歐必也是這種驚心動魄,才會不顧一切地以身心相許吧!」
「還有你母親和我父親三十年來的牽念……」葉辛潛擁住她說:「好奇怪,我明天 可能就要破產了,但我此刻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富足和幸福,好像擁有了天下一般,這就 是愛的力量嗎?」
「沒有錯,愛是有力量的!我真的希望,這力量能幫助你度過所有的風暴及難關。
」她低聲說。
葉辛潛很想吻她,這是醫院,阿嬤才剛剛脫離險境,因此,他只能在她的額頭上印 下一個輕吻,嗅聞著她身上傳出的特有香味,好滿足自己對她沉蟄已久的愛意及想望。
他從不指望上帝給他一個與他如此契合的女子,以為自己將會冷酷嚴肅地在金錢裡 過一生,但門一開,竟是春滿大地,五彩繽紛的花園。
諷刺的是,當他得到花園時,竟是失去財富的同時。
隱隱約約中,他感覺到自己正一步步重複著父親從前走過的路……
第七章
真愛
多年以後,真愛已逝,不必哀傷,也不必悔恨,因為玫瑰花曾經低語, 夜鶯曾經歌唱,至少,我們都有過不寂寞的日子。
中正機場出境室,高榮美隨著自己的妹妹,準備搭上飛往日本的班機。她人瘦了一 些,儘管仔細塗上胭脂口紅,仍難掩病容及憔悴神色。
這段時間,她已經強迫兒孫們將「普裕」真正的情況做個完全的匯報,氣是很氣, 但也沒有體力發怒,只有將自己關在房內好幾日,對著先夫的遺像又哭又說。
能夠見她的,只有雅芯。
章家人不得已,去電將日本的老阿姨請了過來,兩姊妹在房裡談了一整天,最後高 榮美走出來說:「我要到日本去,隨你們怎麼去搞,反正我眼不見為淨!」
老人家的絕望,是一種徹底的死心,而已焦頭爛額的章立彬和章立珊也不留人,沒 有了老母親,他們反而少了一層顧慮。
來送行的就只有葉辛潛和雅芯,加上最後一分鐘才出現的章建哲。
高榮美一見他,臉色更嚴肅了,「你是我章家唯一的直系孫,拜託你要有出息一點 !」
「阿嬤,你早這樣想就好啦!」章建哲歪歪嘴說:「可是你老偏心,疼阿潛,疼了 半天,他還不是姓葉?!」
「要被人疼,也要讓人能疼得入心呀!」高榮美瞪他一眼,又轉向葉辛潛說:「我 知道你是無辜的,但一個是你母親、一個是你舅舅,都是一家人,彼此還是要多擔待和 多扶持。」
「阿嬤,我懂,我也會。」葉辛潛點頭說。
「雅芯,你責任最大,我把阿潛交給你了。」高榮美總算露出一點點微笑。
雅芯覺得很不自在,她算是還未踏出社會的人,不曾有人鄭重地付予她責任,而這 責任還是一個「人」,所以,她只是輕點一下頭,並沒有回答。
在出海關前,兩位老太大突然想到要買些蜜餞食品,便由葉辛潛陪著逛,留下雅芯 在原地看行李。
原本到四處去看漂亮小姐的章建哲又晃了回來,見到雅芯便說:「你真的『把』上 我表哥啦?」
「說話別這麼難聽。」雅芯對他向來不客氣。
「我只是要警告你,你想攀入富貴之家的夢,恐怕作不長久了。」他不懷好意地笑 著說。
雅芯氣得站起來,但他繼續說:「我表哥現在是一分錢都不值,想要他,最好要自 備億萬身家,否則就免談囉!」
她很想甩甩衣袖走人,但又離不開,只好說:「章先生,我一向對你很尊重,也請 你尊重我。」
「我是很尊重你呀!所以才好心好意的通知你。我是不懂啦!葉太太這頭銜有什麼 好的?那麼多人搶著要。」章建哲靠近她,再故作神秘地說:「不過,唯一能坐上葉太 太寶座的人就只有曾如菲了。」
雅芯完全不相信他的胡言亂語,她把位置挪移兩位,表示不想再談,此刻恰好葉辛 潛他們一行三人回來,不然,她還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罪呢!
送走兩位老太太后,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十一月的天空淒淒冷冷的,像一首低沉 的悲歌。這將是雅芯第一個看不到雪的冬季,不再有讓血液凍結的寒意,但那一陣又一 陣吹來的風,卻也不時帶來令人不舒服的冷顫。
比如此刻!
章建哲的車先呼嘯而去,葉辛潛坐在車內,打開暖氣,卻並不發動,凝重的心事布 滿小小的空間。
她輕碰他的手,他緊緊回握住,並說:「我阿嬤富貴一生,沒想到七十多歲了,竟 要流離他鄉。唉!那個家裡沒有她,我都不想回去了。」
「還有你母親呀!」她用輕鬆的口吻說。
「你也很清楚,她都住在姜董事長那裡,而且,即使碰了面,除了談錢外也沒什麼 話題了。」他看著她說:「乾脆我也搬到余阿姨家裡住算了。」
「好哇!反正她也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雅芯說。
他的另一隻手觸碰她的頰,帶著感情說:「雅芯,若不是想著還有你,我真不知該 如何日日去面對那些狂吼的毒蛇猛獸呢!」
「你一定要撐下去呀!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母親外,我就最在乎你了。」她感覺 到眼眶中有些濕潤。
緩緩的,他的頭低了下來,在黑暗中以所有的溫暖包圍住她。唇吻著唇,有急切熱 情、有細膩柔情,彼此以心底的至深纏綿,氤氳出一縷縷的氣,模糊了車窗,像將他們 保護在一個自我眷戀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