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忘情,當手機響起時,葉辛潛費了好大的決心才半放開她,用一手去接聽。
才說不到兩句,他倏地坐直,眉頭直皺,只回了一聲,「我知道了,我馬上到!」
「怎麼一回事?」雅芯屏住呼吸說。
「那些股東要聯合起來告我們,說我們違反股票交易法,要立刻凍結『普裕』的一 切資產,包括我的二廠。我媽一急,整個人去撞牆,額頭縫了三十針,還有腦震盪的跡 象。」他急急的發動車子,握著方向盤的手緊得死白。
雅芯覺得,紐約的冬天其實不冷,反正還有羽絨衣、圍巾和雪靴可以御寒,但此刻 ,她什麼都沒有,只能赤裸地站在冰原上,任雨雪由四面八方吹襲而來。
她知道她沒有能力幫忙他,可以給他支持、鼓勵和滿腔的愛,就是不能給他最現實 需要的金錢。
他們彭家在紐約也有一定的財富,但離填補一個財團的漏洞還有一段距離,況且, 他們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資助了,又如何會傾盡家產去解救陌生的章家呢?
雅芯自幼就被教導要做人中之鳳,一直也都優秀自負。母親是她第一個打擊,那個 虛幻的夢的世界,她想盡辦法進不去;如今辛潛的世界在她眼前,可說、可碰、可談, 但她偏偏也是不得其門而入……唉!多可怕的無助感呀!
回台北的路上,他們都無言,黑色的天空,仍有更黑的時候。
在醫院病房外守候的除了姜文理、章立彬外,葉辛潛還很意外地看到曾典財父女。
「我媽還好嗎?」葉辛潛先問。
「醫生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已經沉睡一陣子了。」姜文理一臉疲憊的說,「她目前 的精神很不穩定,醫生說要看緊些,她有自殺的傾向。」
「自殺?怎麼可能?我媽一向是最不服輸的人,只有弱者才會自殺,她的個性爭強 好勝,即使再艱難的環境也不許倒下……」葉辛潛看著每個人不尋常的憂色,話也漸漸 接不下去。
「你母親能爭強好勝,靠的就是『普裕』的優勢,但是,投資連連失敗,周轉不靈 ,加上經濟不景氣,優勢沒有了,如何還強得下去呢?」姜文理歎口氣說。
「我早說過不能孤注一擲的,眼看就要輸了,還硬要投下所有的賭本,只有愚蠢二 字可以形容。」葉辛潛忿忿地說:「如果當初你們聽我的,今天也不會一敗塗地。」
「那可不一定,聽你的,搞不好我們都被人殺死了……」章立彬額頭上的青筋都冒 了出來。
「好啦!好啦,我們現在是要解決問題,而非製造更多的問題!」曾典財忙在兩人 之間打圓場,「『普裕』目前的局勢也不是不能救,只要有強大的經濟保證,先穩住股 東及債主的心,不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經濟保證?哼!只要別人不對我們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還敢為我們做保?」葉 辛潛冷冷的說。
「我呀!我和你們老董及老葉總都是好朋友,當然不會見死不救,而且,商場上少 了『普裕』,我還挺寂寞的哩!」曾典財說。
姜文理驚訝地看他一眼,「曾董答應投資支持了?」
「投資的事情自然要再從長計議,不能急於一時,免得弱身大補,反而弄巧成拙。
」曾典財看看女兒,笑著說:「我覺得倒是先讓如菲和辛潛結婚,有了我曾氏集團 做後盾,那些股東、債主也比較好安撫。我們兩家有了休戚與共的關係,再慢慢談如何 重振『普裕』的計劃也不遲。」
「還是曾董智謀過人,這叫以柔克剛的緩兵之計,太妙了!」姜文理說,章立彬也 頻頻點頭。
現場只有葉辛潛一個人愣在那裡,這不是叫他用自己去換『普裕』嗎?他一點都不 愛曾如菲,更無法想像和她過一生的痛苦情景,以前他或許會一笑置之,覺得這個點子 尚不離譜;但他生命中有了雅芯,也看透金錢世界的冷酷無人性,他還如何以僅有的靈 魂去做這種荒謬的交易呢?
他輪流看著每一個人的臉,有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尤其是碰到曾如菲那彷彿得到 獵物般的篤定眸子,他猛地搖頭說:「不!我不相信這行得通!我的婚姻是我的私事, 絕不能和『普裕』混為一談,我不會同意的!」
章立彬好不容易盼到一扇門開,現在又眼睜睜「砰」地關上,他氣急敗壞的罵起來 ,「姓葉的,你是喝章家奶水長大的,沒有我們章家,你就只是和你爸一樣的貧民區雜 種;如今章家有難,人家要臉給臉,你還不知感恩圖報?」
「雜種」這兩字說得太過分了,葉辛潛狠狠地咬著牙,若非姜文理擋住他,一記拳 頭早已打上章立彬的鼻子。
「章董,我們敬你是長輩,你怎麼能出口傷人呢?若說阿潛是雜種,至少他也有一 半章家的血統,那你又算什麼呢?」一旁的曾如菲也看不過去了,拉住葉辛潛的手又說 :「我看阿潛是累壞了,你們再好好談談,我先帶他去喝杯喝咖啡醒醒腦。」
曾如菲像有許多話急著說,並不似往常一樣非要找到高級昂貴的咖啡廳不可,而是 一看到巷口一家三流裝潢的小店就直直衝進去。
點好的咖啡,她連看都不看就說:「你拒絕娶我,是不是因為那個叫彭雅芯的助理 ?」
「當然不是!」葉辛潛明白這又是另一場拷問,「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之間有許多 分歧點,結婚只會帶來不幸。」
「胡說!我們兩個背景家世相同,連脾氣也像,一個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大少,一個 是盛氣凌人的千金小姐,龍配鳳囉!怎麼看怎麼配。」曾如菲肯定地說。
「富家大少?哼!」他哼笑一聲,「別忘了我是出身於貧民區,明天又要回到貧民 區,你是看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