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頁
「我們回去吧,齊娃。」
「嗯。」她牢牢回握鉗住她小手的厚實巨掌。
「等一下!」小桂悍然喝止。「四貝勒答應付我的酬勞怎麼辦?」
「小桂!」齊娃真想跺腳。跟他說到嘴都快破了,他怎麼還是不死心?
「我不管你們對錢財有什麼看法,或對我有什麼看法,該是我的酬勞,我一定要拿。」尤其是目擊到他倆相互扶持、彼此安慰的景象,他更是確認到自己除了錢財與人才,再無別的人生籌碼。
齊娃注定不會是他的了。至少,他有一點絕對做不到,就是像武靈阿那樣在齊娃面前袒露自己的軟弱。
他沒有另一個齊娃可以擁抱、可以依靠,他能掌握的,只有錢!
武靈阿以男人對男人的態勢與他互視,氣焰相當。
「四貝勒已經留下比你當初要求還更高額的酬勞。」他直指小桂身後的多寶格。「那上頭的每塊玉石,都是極品,一塊至少值數百兩甚至數千兩。你認為你的功勞值多少,你就拿多少。」
真的假的?小桂狐疑地流覽滿滿一架子的各色各款石頭。市集攤販也有賣這種東西啊,一個不過幾文錢而已。
「不行,那是四貝勒的東西,不能碰!」齊娃堅持。
「他就是要你們拿,才會在給家人的口信中聲明你有權第一個進來取走他任何東西。」
「可是……」聽到小桂開始全面掃蕩的聲音,她嚇得面無血色,跳腳阻止。「不要這樣,小桂!你拿一個兩個也就夠了,幹嘛要……」
「我做多少事就拿多少錢。」他迅速將東西全塞往衣襟,胸前鼓得一大團。「更何況,生命無價,要我賣命的話我當然得多拿一些。」
「看來你心裡有底了?」武靈阿淡淡一瞥。
「我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在動大主意。」而且是打算拿他小桂這條命做賭注。否則,他哪會好心地點出酬勞在哪裡。
「既然拿到好處了,就開始幹活吧。」
齊娃一頭霧水地轉望這兩個男的。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啊?
武靈阿一回碩王府,便秘密地將她私藏在碩福晉那裡,嚴禁她有任何動靜。又命小桂裝扮做元寧的模樣,多到他院落走動。武靈阿自己,則大刀闊斧地著手迎親事宜,不讓敬謹親王府再以任何藉口推托,他甚至越權擅為齊娃打點所有出閣細節。
這一門親,他勢在必行。
果然不出三日,他設的網羅,就捕到了凶狠的罪魁禍首。
「武靈阿的生母她……想殺我?」齊娃在女眷相聚的暖閣裡大嚷。
「還好你的侍女小桂命硬,否則早給側福晉溺死在湖裡。」碩福晉面無表情地撫著精緻的銀手爐。
武靈阿要小掛假扮她,就是為了要誘側福晉出手嗎?
「武靈阿那孩子,也被他親娘折騰夠久了,終於痛下決心清理門戶。」
她不懂碩福晉的話,卻不敢問。她從沒看過碩福晉那麼疏離的神色,無悲無喜,偌大的事,她竟看得淡淡的。
「側福晉她不喜歡接近咱們,也不喜歡武靈阿太接近他父親這方的家人。」大少奶奶抱著小寶貝柔聲道。「武靈阿雖然很重感情,但對母親更是孝順。側福晉討厭他和我們接觸,他就乖乖聽命。」
「自己孤僻也就罷了,還逼兒子得跟她一起受苦。」碩福晉以碗蓋刮著杯口茶沫。
「所以當時你和武靈阿開始親近時,額娘很為你的安危擔心。」大少奶奶苦笑。
「不會這麼嚴重吧。」居然搞得像生死攸關的大事。
「側福晉她在這方面是有些過火,不但找武靈阿的舅父一同助陣,替她善後,掩護惡行,還挑撥武靈阿與父親這方的家人關係,連他房裡的侍妾,也都是側福晉安排的眼線。」
大少奶奶這話令齊娃發毛。難怪武靈阿很懶得關上形同虛設的房門,也難怪他說在家中沒有自己的空間……
「她的世界就只有她兒子一人,所以硬要武靈阿的世界裡也只有她一人。」碩福晉淡淡垂眸。「我無權去干涉人家母子如何相處,幸好武靈阿終於拿出決心處理。畢竟,側福晉也是他自己請回來的。」
「什麼?」齊娃呆問。
「十幾年前,側福晉曾因企圖謀害額娘而被送到庵裡,是武靈阿跪求多日才說動阿瑪、額娘,讓側福晉回王府靜養,他會好好看管住她。可是自那次事件後,側福晉執著的心思就轉移到兒子身上,讓武靈阿吃了不少苦頭。」大少奶奶淡瞥了一下碩福晉,才更加輕聲細道:「寧寧,很多你遭遇到的危險,就跟額娘過去的情況一樣。側福晉她……真的不宜留下。」
「所以你不要想替她求情!」碩福晉森寒地蓋回茶碗,決絕的清脆聲響震得齊娃一瑟。
她話都還沒說出口,怎麼心思就全給人知道了?
「過去是因為有武靈阿舅父替側福晉掩護著,我們抓不到證據,也不好說什麼。但這次好不容易武靈阿自個兒清醒了,揪出側福晉謀害媳婦的大證據,才成功地把她送去庵裡。寧寧,你要學學武靈阿的見識與勇氣。心不能一味地軟下去,而要軟在適當的時機。否則你將來怎麼保護你的孩子、你的丈夫,和其他家人?」
碩福晉語重心長的告誡倏地點醒了齊娃。
武靈阿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危,才不得不在她和側福晉之間做一抉擇。他忍痛割捨了他的親娘——那個曾差人暗算元寧、棄屍湖中的瘋狂母親,只為保護他的妻子,他未來的孩子,以及他甚少親近的家人們。
四貝勒遺留的書信,就是預告他這無可逃避的兩難處境嗎?
「武靈阿。」
夕照滿屋的荒涼院外,淡淡傳來柔細的呼喚。他驀然回苜,一身紅光拂耀的小人影正佇立門外,嬌艷的容顏,教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