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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額娘那兒喝茶聊天嗎?」
齊娃什麼也沒說,只是由他背後圈抱住正坐在桌邊讀書的魁梧身子,安心地舒了口氣,好像終於確定了他的存在。
她知道,任武靈阿和她再怎麼親密,他心中也有個只想一人獨處的角落,無意與人分享那其中的深沉與孤寂思索。她不會無理取鬧到連他這點秘密領域都得問,但仍免不了淡淡憂慮,怕他的心離她太遠,再也觸摸不到。
「你在幹嘛?」
「假裝我是你的一部分。」
「說什麼渾話。」他好笑地冷笑,卻也不掙扎,任她依賴。
她就這樣靜靜伏在他背上,兩人沉寂地享受彼此的體溫與一室金黃色的薄陽。她不知道四貝勒那封占卜的詩箋裡到底說了什麼,武靈阿也早把它燒了,但她知道,那是點破武靈阿內心迷障的關鍵。他再怎麼顧念自己的母親,也不能拿摯愛者的安危冒險,讓妻小淪為母親扭曲心態下的狩獵標靶。
他必須在感情的多方衝突中痛下決斷,拿出為人夫、為人父的作為。
她有種感覺,這是四貝勒送她最大的禮,哥哥對妹妹的最終關懷。可是……
「武靈阿,你真正想娶的是誰?」
他蹙眉,自字裡行間轉望至肩頭上架著的嬌顏。
「你想娶平民齊娃,還是娶元寧,或是元寧自小被丟棄的雙生姊妹?」
「什麼?」
「你都沒有想過嗎?我很可能既不是元寧,也不是她的雙生姊妹,而是一個很普通的小老百姓,剛巧受重傷才從鬼門關逃回來的庸俗平民。你真正想娶的是哪一個?」
「我誰都不想娶。」
齊娃駭然,不復嬌態,馬上繞到他身前急急逼供。「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嗎?你又不喜歡我了嗎?我幹嘛了讓你突然改變主意不娶我了?」
他閒適地擱下書冊,瞧也不瞧她,逕自理理書堆。「這椿婚事不是因為我想娶妻而訂的,而是為了鞏固兩家交情而立。」
「那你的意思呢?」
「我會有什麼意思?奉命完婚而已。」
齊娃的世界頓時風雲變色。奉命完婚而已?原來他是這麼想的?她還以為自己夠瞭解他了,沒想到,連這麼基本的判斷她都出了如此大的差錯。
「我、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為父母之命。而是、而是,你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她慌得字句全然支離破碎。「沒有人可以逼我非嫁你不可,而是我自己願意、想、想要這麼做。我也同樣希望你不是被逼成親,畢竟,感情的事還是得兩、兩情相悅,對不對?」
「不對。」
他的冷淡聲明凍煞她的心。不對?他們不是……兩情相悅的一對?
「我們不是奉父母之命成親,而是奉兒女之命。」
什麼?她雙眼眨到都傻了。
「您可真是貴人多志事。」他傲然斜睨,一掀嘴角。「還記得我要求阿瑪必須在這個月底讓我們完婚的說辭嗎?」
「記得啊。就是……那個,呃,你要跟我成親嘛。」
「你聽來聽去,就滿腦子只記得要成親?」
「對不起。」她實在很怕他這種咄咄逼人的強烈譴責。「因為,成親……是很重要的事……」
「你好歹也該注意一些比成親更重要的事。」他步步將退縮的小人兒逼往炕邊。
「有啊,我有注意啊。像、像是……」
「你的身孕。」
「哦,對,我的身孕!」她興奮地合掌一拍,還來不及慶賀自己找回印象,就立即淪入另一場恐慌。「可我沒有身孕啊!你當時為什麼要講那種話,你現在教我去哪兒弄個寶寶裝到肚子裡?」
「所以我們要努力。」他目露性感的凶光。
「我不要!」
他此刻眼中閃出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凶光了。「不要?!」
「那樣……好低級,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她嬌弱地頑劣堅持,對這點絕不妥協。「我跟你呃……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是為了傳宗接代,也不是貪圖你家錢財或是其它什麼……阿狗阿貓的理由。」她激動地比手畫腳著,壯大聲勢。
「你以為我有那麼廉價,隨便找個女人搞大她肚子都可以?」
「你剛剛說的不就是這意思……」她被腿後的炕邊一絆,整個人跌坐在上,開始往炕床內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書冊裡退。
「你的耳朵是用來幹嘛的,腦子是用來幹嘛的?!」
「你不要一直罵我啦!」她又開始搞不懂他翻來覆去的情緒了。「你講話也不要拐來拐去,有話直說不是比較好嗎?而且,是我先問你問題,你答都不答就……」
「因為在你問之前你得搞懂一件事!」他伸出利劍一般殺氣奔騰的食指悍烈指責。
「不管別人怎麼自作主張、胡言亂語,只有你,才是我選定的人,是我孩子們唯一的母親!」
唯一的母親?齊娃差點因過度驚訝而全然蒸發,消散成水氣。她沒有聽錯吧?唯一的母親?那表示,他不打算另置側室或收房納妾?她可以獨佔他一輩子,不必忍痛和別的女人分享?
「你除了擺一副白癡表情,就不能有其它回應嗎?!」枉費他擺好姿勢等她擁吻的一片苦心。
「我、我……」真想撞牆測試這是不是夢。「我可以嗎?真的嗎?你不要跟我開玩笑,我會受不了的……」
他絕望地垂下雙手,重重長歎。「我沒那麼神勇,天天跟你開玩笑。」
「可是,我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皺眉注視她又是渴望又是退縮的模樣。
「我什麼都沒有啊。我沒有錢,沒有才華,沒有家世,來歷不明,血統可疑,比起你家一門俊男美女又毫不出色,我力氣不夠,做不來粗活,又不識字,讀不來詩詞……」
「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