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若有妹妹,絕不願她和你在一起。」雲朋反唇相稽,「我就因為和你親如兄弟,才很清楚你對女人的態度,信手拈來,玩世不恭,從不認真。這原無可厚非,你大可找懂得遊戲規則的女人,何必去招惹敏敏!?」
「為什麼不找敏敏?」信威將她攬過來。「敏敏比任何女人更知道遊戲規則,不是嗎?」
敏敏實在不願再引起他們之間的糾紛,苦求說:
「張大哥,我心意已決,你就不必再管我,選舉比較重要,不是嗎?」
之後雲朋仍不死心,三番兩次打電話來。
「敏敏,你又何苦呢?」雲朋聲音有太多擔憂,「你知道你這樣走下去的結果嗎?等信威厭倦了,你又情何以堪?信威人並不壞,只是自幼就被訓練得獨立無情,除了他的事業,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你懂嗎?」
「我怕了他,你知道嗎?」敏敏說:「就如你所說,任何東西,他得不到手絕不罷休。若不是利用選舉,他也會用別的手段,要我和他在一起。這也許是前世的孽債,今生注定逃不過的劫,不如早還早了!」
「你愛他嗎?敏敏。」雲朋突然問。
「愛?」敏敏淒然一笑,「我和他之間沒有這個字眼。我想他的字典中也沒有愛情兩個字。」
「我也曾這麼想過。」雲朋隨她苦笑,「但很難想像一個對父母盡孝,對手足義不容辭,對朋友古道熱腸的人,會缺乏天長地久的愛情?我一直覺得他會是好丈夫、好父親,只是沒碰到好女人。敏敏,你太純,不夠世故,不懂手腕,你鬥不過信威的,千萬別沉迷在他的甜言密語中,可以的話就快點離開他。」
「我都知道。」雲朋的話讓她心酸,「我比你想像中的堅強,你放心。」
「天呀!即使我欣賞信威,尊重他、信服他,把他當成兄弟,但永不原諒他對你的所作所為。」雲朋咬著牙說:「如果他有傷你一分一毫,我絕不坐視不顧!」
敏敏瞭解雲朋的多慮。但信威對她是寵愛佔有的,一有空閒就陪著她過兩人的世界,似乎外面愈反對他們,他就愈把她緊護在自己的懷抱中。
盈芳對這件事滿頭霧水,敏敏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盈芳以一顆單純浪漫的心,看信威對敏敏的呵護有加,而敏敏對他的小鳥依人,她也不反對,只偷偷問:
「他會不會娶你呀?」
盈芳哪知道天下不是件件事都有「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快樂的生活」的結局。
現在她下了班,一天工作圓滿,為受虐兒童的心理治療與成立診所也有了眉目。剛和盈芳通電話,又為幾盆花澆水,擦拭著紫晶水仙,在愉快的心情下等待晚歸的信威,說不上什麼幸不幸福,她一直是知足的人。
只不過下面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門開了,信威走進來,立刻抱著她吻著說:
「我的小婦人正在做什麼呀?!」
「擦紫晶水仙呀!你沒看到嗎?」她笑著說。
「我差不多要相信這玩意有法術。」信威假裝認真的地說:「你天天擦,擦出了魔法,我就著魔愈深,對不對?」
「才怪!」敏敏不理他,要站起身。
「不然我怎麼愈來愈喜歡家居生活!這星期天,我要去高雄看一批貨,我們順便去玩玩。」
「星期天不行。」敏敏吞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氣說:「我要和盈芳去台中看劉家志。」
他的溫柔笑語完全不見,敏敏像坐在一塊冰上,她忙站起來,臉上亦是強硬表情。
「如果我不允許你去呢?」他一字一字極慢地說。
「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她也一字一字回答。
「劉家志已是不相干的人!」他暴怒地說:「現在你住我的、吃我的,是我的人,你不可以去!」
「我現在賺錢養自己。」敏敏已習慣他的口出惡言,也能平順回擊,「況且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是自己的主人。家志剛由綠鳥調回,我答應去看他。基於道義,我非去不可,何況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信威走近她一步,眼中帶著脅迫,「一切都是過去式了,明白嗎?我不要你和他骯髒的過去污染了我們現在的生活。」
「骯髒的過去?」敏敏真的生氣了,「有什麼髒?家志比你君子多了,他尊重我,沒碰過我一下,沒有言語侮辱,總是保護我。他對我比你對我好多了。他不但會保留我現在的生活,而且還有以後的生活,一輩子不變!」
敏敏一向溫溫順順,但一旦面對原則,就頑固起來,她知道她會惹火信威,而且在探他對她的容忍度,在拿他們的感情當賭注。即使她勝算如此少,她也無法為了信威,背棄為了她而坐牢的家志,舜潔的家教不是教她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好。」信威不再爭辯,只用十分冰冷的語氣說:「你去看他,就永遠留在那個地獄中,不必再回到這裡了!」
敏敏有些被嚇住了。她強迫自己不能軟弱,也明白一旦她低了頭,就永世輸了,而且會輸得很慘,這一世就逃不出對信威無望的愛戀中。她挺起胸膛,拿起皮包,一聲不吭地離開信威的家,心寒到沒痛、沒知覺。
隔著玻璃窗,剃光了頭的家志顯得更削瘦,眼睛更大,彷彿又回到那挨打的國中時代,敏敏看了,眉頭始終展不開。
「真高興,你們都來看我。」家志臉上有大大的笑,他的眼光沒離開敏敏。「敏敏,你好嗎?你看來精神不太好。」
「我很好。有一份工作,盈芳書也念得好。」敏敏努力微笑,「倒是你,在裡面滋味一定不好受。」
「也還好,反正看書,學點手工木匠,日子很好打發。」家志說:「這一年多來我也想了很多,打算出去後,好好做人做事,也勸我義父解散北門幫。台灣的社會變了,一味地躲在社會黑暗處懲凶鬥狠又有什麼搞頭,事業總要在亮處闖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