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凱莉知道蘇明德算是個乖寶寶型的男孩,不是她的對手。她肯跟他出來,是覺得他還相當有趣而已。
凱文始終沒有來。凱莉和蘇明德離開酒吧時都已微釀,隨便找了一家餐廳吃了些東西,又喝了些酒,再站在馬路上已醉。
「去哪兒?」他意猶末足。
「你說。」
「去我家聽音樂?」
「你不怕你老爸?」
「我獨住廣播道,老豆不在。」
她眼光閃一閃,有一抹躍躍欲試的火焰。
「還不叫車?」她說。
蘇明德和一個同事合租一層樓,兩房一廳,小小的格局,相當亂,標準的男人之家。
「同事不在,他拍夜班戲,是個演員。」
「誰?誰?男的還是女的?」她頗興奮。
「女的肯跟我同住?」他倒在沙發上,「想喝甚麼自己拿,冰箱裡有。」
「再喝酒肯定會失身。」她也倒在沙發上,兩人遙遙相對,「我累了。」
「可以不回家?」
「凱文管不了我,」她閉上眼睛,「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人管。」
「喂喂!不能這樣就睡,我把臥室讓給你……」蘇明德急得酒也醒了大半。
凱莉已呼呼大睡。她爽朗卻有點豪放,膽子也大,她可沒想過蘇明德可能佔她便宜這回事,放心大睡,一覺到天明。
早晨醒來,乖寶寶蘇明德還不省人事,一副宿酒未醒狀。凱莉逕自洗臉梳頭,逕自離開趕去公司。
老總果然交下一單買賈。
「你倒有辦法,對老總灌了甚麼迷湯?」劉強貧嘴,沒甚麼好話講。
「告訴他可做他情婦或兒媳。」她毫不介意。
劉強被她逗笑了,這個小女孩子真有趣。
於是她開始和業主通電話,約好十點鐘去看屋,一邊又在公司檔案裡找合適的買主聯絡,倒也做得頭頭是道。
九點半,她離開公司趕去荃灣。第一單生意雖是個小單位,卻是個開始,她認真對付。業主開的價她覺得過高,跟他談了半天,業主居然同意減五萬,她很有成功感。她告訴自己只可勝不可敗。
三天之後,她居然成功的把那個單位賣出去,正是業主所要的價錢。業主和買家都很滿意,很感激。她興高采烈的跑到老總面前。
「不負所托,是不是?」
「後生可畏,」蘇啟倫笑,「一次成功並不表示你就已有足夠資格做一流經紀,這行要學的東西太多,不要心急。這樣吧,賣三幢房子你就升級。」
「為難我?不過我不怕,」她仍有十八歲少女的嬌憨,「三幢就三幢,不可黃牛。」
「這像對老闆講話嗎?」他被惹笑。
「你是蘇明德的爸爸。」她扮個鬼臉,一溜煙的就跑出去。
她為自己選擇的這份工作更有信心,將來說不定她是香港最出名的地產經紀,買賣整幢整幢大廈,她有這份野心。
光是野心是不夠的,還要努力,她很清楚。她告訴自己,工作時工作,遊戲時遊戲,她一定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下班後她去書局買了幾本如何成為最成功經紀之類的書,預備苦讀。不參加會考,她有大把時間看課外讀物,她要讓那些會考幾優幾良的同學看看,不參加會考也同樣成功。
凱文不在家,他是不到深夜不歸家的人,幸好還不至於亂帶女人回家,否則凱莉非跟他翻臉不可。
他又在素施那兒。
今夜很特別,客人不特別多,素施顯得懶洋洋的,又喝了些酒,她坐在凱文的抬子邊,眼光蒙隴。
「今夜你看來特別美麗。」他由衷的。
她淡笑,為自己點一枝煙。煙霧中她看來特別遙遠孤獨又落寞。
「外面約雨影饗了你的情緒?」
「雨令人想起很多事。」
「往事?」
「誰沒有往事?你呢?」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從哪裡來?」他忍不住問了平常不敢問的問題。
「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從哪裡來?」她噴一口煙,迷濛的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天字第一號傻瓜。」
「傻瓜?我以為你會說天字第一號間諜,這更像你。」
「我只是一個普通女人,比普通女人更蠢更傻更莫名其妙。」她冷笑。
「不懂。」
「我也不懂。三年多了,到底為甚麼?」她再吐一口煙,像在自問。
「你──在等一個人?」他聰明。
「在等一個結果。」她立刻有了警惕,「只是結果,因為我固執。」
「女人太固執不是好事,而你看來不像那種人。」
「不像?」她神秘莫測的笑起來,「你懂得我多少?不像!」
「你不曾給我機會。」他打蛇隨棍上。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兄弟。」她拍拍他,緩緩站立,「等會兒跟你宵夜。」
她高而苗條的身影走開,消失在人台中。
凱文心中莫名其妙的熱,好像是甚麼人給了他極大的鼓勵一樣。這個謎樣的女人是否漸漸曾往他面前變得清晰?
酒吧還沒打烊,素施交代了經理後,和凱文雙雙離開。
「去吃日本菜,喝清酒。」她說。
「陪你去天涯海角。」他打趣。
「我最怕的就是肉麻話,請勿浪費。」
「為甚麼總說我在你身上浪費,浪費時間,浪費精神?就算好兄弟關心一下也不過分。」
「那麼對我像兄弟,我會更感謝。」
「你在為誰守身如玉?」他直率的。
她震動一下,眼中光芒直閃,但很快的又歸於沉寂。
「真有這麼一個人就好了。」她說。
「沒這麼一個人?不可能。」
「不要探索我內心,我並不堅強,我可能承受不起。」她看來是認真的。
「素施,真心話」,他誠摯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如果我有資格,我願分擔。」
她反手用力握一下他的,立刻放開來。
「非常感激,非常。」她撫媚的閉一閉眼。
他的心靈為之急速跳動起來,素施美與媚在每個汗毛孔裡,怎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女人。
在日本夜店,他們吃魚生,喝清酒,奇怪的是素施眼中的蒙隴消失,霧也消失,變成一片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