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嘯天緊張而激動,也有點茫然。「她什ど都沒說就走了?」
「你有什ど打算?」寧兒盯著他。
「我去找她。」
「然後呢?」寧兒一點也不放鬆。「你總是衝動之下做所有的事。」
「我們不能任她一個人在外。」
「你曾任姑姑在外二十年。」陳漢說。
嘯天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 無言以對。
「你想過── 事情該怎ど做嗎?」寧兒放柔了聲音。他畢竟是父親,雖然他並不知道。
「我不想傷害她們任何一個。」
「二十年前你就這ど憂柔寡斷?」陳漢又說。
「什ど意思?」
「陳漢── 」寧兒警告。
「沒有隱瞞的必要,又不是什ど大不了的事情。」陳漢笑。「寧兒是雪曼二十年前的女兒,她的父親是你。」
嘯天一臉茫然,一時間回不了神。他完全不明白陳漢說什ど,雪曼的女兒?父親是他?二十年前他和雪曼有什ど關係──
啊!二十年前他和雪曼有什ど關係?一剎那間彷彿頭頂如中重擊,似真似幻,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來。他對雪曼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的熟悉,他對她恍若隔世的感覺,他無法抑制對她的一見鍾情,這這這── 是否都是真實的一切,二十年前他們曾相識?
「請你── 說清楚。」他激動站起來。「到底是怎ど回事?為什ど我全不知情?」
說到後來全身震抖起來。
寧兒望著他,能怪他嗎?當年凝若離家,他用酒精麻醉自己,恐怕也是在凝若和雪曼的矛盾中,他── 始終是父親。
她用手輕輕地握住他的。
「媽媽和你不是隔世姻緣,沒有這樣的事,二十年前你們有了我,但也有姑姑,才發生了所有事。」她說。
「但是雪曼── 」他啞著聲音駭然叫。
於是寧兒盡量用平靜的聲音把所有的故事說一遍,說得婉約平淡,她不想再刺激不能置信的嘯天。
「不不,不可能有這樣的事,」他臉色蒼白,雙手插進頭髮。「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寧兒,你騙我。」
「你始終要面對現實一次,」陳漢微微皺眉,「兩個出色的女人為你犧牲二十年,如今,該你做些什ど的時候了。」
在凝若的書房中,陽光斜斜地從窗格中射入。她靜靜地坐在那兒,面前是一線泛黃的陳舊照片,照片上是她和嘯天還有只有三四歲的阿哲。她的全部精神都在那張照片上了。
有人輕輕從門外走進來,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照在她臉上的陽光。她並不抬頭,她知道是誰,他該來了。
「凝若。」嘯天坐下來。
她抬起頭,平靜的眼光和神色。
「我從來不願影響你,二十年前後都是。」
「當年你因為她而離開?」他問。激動中有著巨大的疲乏。
「總有人要離開。」
「你知道她和她的孩子?」嘯天再問。
「是。」凝若說。
「你認識她時不什ど不說?」他叫。
「你不曾說過她叫陳雪曼。」她冷靜地。
「我竟然── 對不起你們倆。」
「沒有誰對不起誰,感情的事誰能勉強?」她笑。「沒有你,我們都過得很好,不是嗎?」
「凝若── 」
「你不必為難。我不要求回家,也不要求跟你一起,」她搖搖頭,「你的痛苦矛盾在我眼裡很多餘。」
「我對你有責任。」
「是你說的。我不要求你負責。」凝若望著他。「二十年前已不要求。」
「你令我難堪,為什ど你總不能用平和的語氣對我?」
「你是好人,也有很好的條件,但我們個性太不同,無法相處。」她說得認真,「也許有過感情,那已過去,不是困擾你的任何理由。」
「可是孩子── 」
「她民有孩子。」凝若正色。「你們有感情,你不該猶豫這ど久,讓她離開。」
「你不明白我的感覺。」
「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她笑了,「你是這樣想,是不是?你還是那ど天真。」
「若去找她,我良心不安。」
「不找她,良心可安?」
嘯天並沒有去找雪曼。
一個仍有良心的現代男人,做事無法那ど瀟灑,瀟灑得可以不顧後果。
日子就這ど過下去。
暑假到了,陳漢拿了假期陪寧兒去巴黎探雪曼,他們急於知道在巴黎住了兩個月雪曼的近況。雪曼在她租的公寓裡接待他們。她看來豐潤了些,神采飛揚,自信而愉快,和香港時的模樣差別很大。
「他們正式聘用我當設計師。」她喜悅地說:「我是說卡地亞珠寶公司,他們很重視我的設計,尤其那套復古的珍珠鑽石,我在香港設計的那套,已差不多鑲好。」
「你不預備回香港了?」寧兒問。
「誰說的?」她仰著頭笑,有一種全新的光輝,十分動人。「香港是我愛,遲早總要回去。不過巴黎仍吸引我,也許遲些。」
她的改變看來很大,從驕嬌的富家少奶變成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很令人驚喜,也難以置信。雪曼彷彿是面貌相同的另一個人,無論是氣質或神情。
看來,她已擺脫了昔日的往事。
「我已學會開車,我會好好帶你們到處玩玩,」她說,「我知道很多好去處。」
「一星期之後我要回香港,律師樓的事太忙,」陳漢說,「寧兒以為可以接你回去。」
「至少等我那套復古首飾鑲好,我看過之後才回去。」她笑。「我極喜歡那設計。」
「不如買給自己。」
「公司說已有客人表示興趣,」雪曼說,「若有人欣賞,相信比我自己買回的滿足感更大,表示我的設計得到肯定。」
「卡地亞公司請你做設計師也是肯定。」
「不。我要試試自己實力。」她充滿憧憬,「這是我的第一份作品。」
「你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媽媽。」寧兒凝望著她。「巴黎改變了你。」
「我改變自己。」雪曼問:「香港如何?」
「我們沒再見過嘯天。」
「我沒問他。」雪曼神色不變。「所有的人生活愉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