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與他處同一陣線上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他深信再過不了多久,他的眼中釘便可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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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綠袖急沖沖奔進絳雲軒,一身都是細細的雪花。
瞧著她低喘不已,柳元春開口道:「慢慢說,別急。」
「夫人哪,怎能不急?方才老爺告訴我,說盧大人正率兵前往尚書府去捉拿大人啊!」
「什麼?」柳元春倏地由椅子上彈起。「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因為浮報軍備一事,結果次等紅夷大炮發生了膛炸,炸死了邊關的范將軍。」
霎時,柳元春只覺得心頭一陣翻攪。
他終究還是被查抄了!
她竟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這一切皆是她曾預設過的事,但真的發生時,仍是令她有措手不及之感。
「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回府去瞧瞧?」綠袖問道。
柳元春二話不說,立即取過斗篷往外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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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大,僅飄著細細的雪花,轎子剛停下,柳元春便疾奔進尚書府。
「什麼人?」守在大門的御林軍阻止她的去路。
柳元春盯住侍衛,面不改色地道:「我是皇上的小姨子。」
小姨子?那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御林軍瞧她生得國色天香、氣韻不凡,當下躬身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哈!想不到這招這麼好用哪!根本沒人敢懷疑她。
柳元春的心情在短暫的冷卻之後,疾奔大廳。
剛跨進門檻,柳元春便教眼前的景象給驚呆。
這些人、這些人居然……居然在抄她家!
一股怒氣忽地自她心底爆開,說什麼這裡也是她被八人大轎迎人門、住過好幾個月的家啊!
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原來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尚書府當成家了。
此時,四名侍衛正搬著大廳裡的紫檀供桌經過柳元春身邊。
柳元春把手一伸,按住了紫檀供桌,大喊一聲:「統統給我住手!」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位差爺,請問你們可有搜索票?」柳春元盯著其中一名搬供桌的侍衛瞧。
搜索票?那是什麼玩意兒?
柳元春見他一臉茫然,當下改口問:「主事者在何處?」
「本官在此。」盧文光適巧由左側之門走人大廳。
柳元春一眼便瞧見他手中正捧著原先擺在供桌上的玉麒麟。
據她所知,那對玉麒麟乃元朝時期之物,十分珍貴。當下她怒火攻心,正欲斥罵耍潑,眸光卻與隨之而來的姚玄燁對上。
儘管他沒有手銬腳鐐,但身旁卻圍了數名侍衛。
兩人眸光交會,姚玄燁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柳元春心口微微一揪,怒火漸漸平息。
她何嘗不明白他傳遞之意,然而,真要眼睜睜地由著旁人擷掠自己的家產,實非易事。
當下,她深吸了口氣,沉緩地開口:「盧大人今日所為何來?」她的態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盧文光眸光閃了下,心知她定是姚玄燁之妻。
「姚尚書貪贓枉法,通敵叛國,皇上特命本官前來拘捕。」
「可有憑據?」柳元春又問,面上毫無懼色。
盧文光素聞姚玄燁之妻容貌傾城,今日一見更覺她除了美貌,膽識亦不差。若換作尋常婦人,早為丈夫所犯下的罪行而哭倒在地。
「本官是傳皇上口諭。」盧文光簡短地道。
柳元春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既是口諭,盧大人只管抓人,何以搬動我府裡的物品?依大明例律,抄家需在人犯定罪之後,由皇上下旨方能抄清財物、封我府邸,難道大人不知道這一點?」
該死的丫頭,牙尖嘴利!
「夫人誤會了。」盧文光賠起笑臉。「本官並非率兵抄家,而是在收集此案之證物。」
聞言,柳元春不由得再次冷笑出聲。「敢問盧大人,此案與我府邸的紫檀供桌有何干係?」
「噢,誤會、誤會,侍衛們搬錯了、搬錯了。」盧文光立即朝搬桌者使了個眼色。
當下,供桌又回歸原位。
「那麼,大人手上的玉麒麟呢?對此案有何助益?」柳元春絲毫不肯放過他。
「呃,本官只是拿來欣賞……欣賞而已。」語罷,他忍痛將玉麒麟擺回供桌。
可惡的死丫頭!
跪在一旁的尚書府下人們瞧在眼底,不由得會心一笑,尤其是姚福,更對夫人佩服起來。
「那麼,那些花瓶、古玩呢?」 柳元春目光半是含笑、半是凌厲地—一射向廳中正在搜刮財物的侍衛們。
「全放回去!」盧文光咬牙下令。
這可惡的丫頭片子,若非瞧在賈老夫人與太后的交情匪淺,他大可不顧一切,抄光尚書府而無人敢問。
都是她!該死!
「把人帶走!」盧文光緊接著下令。
柳元春對此無力阻攔,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姚玄燁被捉走。
因為,在她心底對他是否真正貪贓枉法、是否通敵叛國,全然沒有把握。
她心底十分地迷惘!
第九章
「奶奶,求您救救玄燁。」柳元春忍不住落下淚。
她沒想到,對他的感情竟要到危急的一刻才願坦然面對。
兩天兩夜沒有半點他的消息之後,柳元春意識到一個事實——也許兩人今後再無見面的機會。
賈老夫人拉起跪在地上的柳元春,憂心地道:「事到如今,要救他並非易事,你可明白?」
「元春明白。」
「無論是貪污抑或是通敵,皆屬於死罪,尤其是通敵叛國,罪可誅連九族,不單是他,連你也要處以極刑,你知道嗎?」賈老夫人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柳元春點點頭。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除了害怕之外,她更需要提起勇氣自救和救人,她必須這麼做。
「告訴奶奶,你的丈夫真的浮報軍備,並且與敵營互通信息了嗎?」
「奶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元春彷徨地道。
她柳元春活到這麼大以來,除了那次飛機失事以外,就屬此刻最害怕;怕的不是丈夫下獄,而是他真的犯下罪行。倘若他無事,那麼或可想法子救人;怕就怕他罪無可逭,連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