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這麼做過,這是第一次.」
「你開心就好.」
「你怎麼好像在敷衍我,沒有誠意.」
「寧兒,我在學京戲身段,有師傅在,」母親笑.「週末和家鎮一起回來吃飯.」
但是寧兒這股興奮一定要發洩,一定要找人分享,母親沒空,想來想去她只好打電話給嘉芙.
「莫太?」嘉芙頗意外.
「你知不知道,他送我九十九朵玫塊.」寧兒的聲音中有無比的喜悅.
嘉芙又是呆怔一下,這不像家鎮的作風.不過人家夫妻間的事,也不是她這外人能瞭解的.
「他定是歡迎你回家.」
「也許是,他進步了.」寧兒開心得翻倒.「以前他不喜歡這一套,說是浪費.」
「浪漫和浪費只差一個字.」
「浪漫?」寧兒笑得開心.「真的,我是有浪漫的感覺,很開心.」
「你也可以為他添一點浪漫.」
「怎麼做?你教我.」
「譬如說親手為他預備一次燭光晚餐,」嘉芙笑著說.「給他個驚喜.」
「甚麼時候?」
「今夜.當然最好在今夜.」到底年輕,嘉芙也興奮.
「但是做甚麼?我甚麼都不懂.」
「最簡單的,讓你的管家教你,譬如說煲一個靚湯.」
「好,好,就這麼決定.」寧兒說:「你真好,嘉芙.」
這原是很簡很普通的事,寧兒卻如獲至寶,她是生活在象牙塔裡的人.
嘉芙快下班的時候,好久沒見的治邦出現.
「好多話要跟你說,」他一臉孔的喜悅與陶醉.「下班後一起走.」
嘉芙毫不猶豫就點頭.治邦約她就像嘉麒約她,是理所當然的.
兩個人坐在置地廣場地下的咖啡座.
「皓白真可愛,」治邦坦率地說.他的感覺對著嘉芙是不必保留的.「她已經接受我的單獨約會,我們吃了兩次晚餐.」
「恭喜.」她笑.
「別只恭喜,還要祝福,祝福我們倆可以開花結果.」
「這四個字好老土,開花結果,好像古老十八代.」
「愈新潮的事物愈短暫,不如古老來得天長地久.」
「你講究天長地久?」她望著他,很意外,他是從外國回來的現代年輕人哦.
「是.感情還是傳統的好.」他眼中有向住的神色.「一個溫暖的家,一對相愛的男女,和他們可愛的孩子,一生一世,從年輕到老,這是最浪漫的事.」
她的視線凝定,再也移不開,怎麼他說的話就像她人中所想?一對相愛的男女和他們可愛的孩子,經過歲月,相愛彌堅,一生一世直到永遠.一剎那間,她的心靈有了重大的震動,她終於找到這麼一個同心同意的男人,只是──她用力摔一摔頭,這個男人是治邦,梁皓白的男朋友,一個如哥哥般的人物.
她呆在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發甚麼呆?我說得不對?」他拍拍她手.
「不,不,」她深深吸一口氣,平抑胸膛中的翻騰.「我不知道──」
「想想看,」他眼中閃出動人光采.「夏天我們一起游泳,冬天我們在火爐邊的地毯上背靠著背談話,看書,我們互相疼惜,互相關懷,相扶相助直到老去.皓白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我們萬分合得來.」
「那麼除了恭喜,祝福之外,還必須說,天地那麼大,竟被你們找到了對方.」嘉芙說.
「是,我也認為我運氣好,」治邦感歎.「皓白純良可愛,除了有點小姐脾氣之外,一切都好,都合我心意.」
「預備立刻結婚?」
「我肯她也不肯,她還年輕,還有她努力的目標,我要幫助她.」
她望著他,對他的感覺──或者是印象,也不對,很難找出一個適合的詞句,反正他在她心裡已不同了,他竟是一個和她在感情上有相同要求和理想的男人.
「怎麼你今天這樣沉默,怎麼不說話?難道不同意我講的?」
「羨慕得五體投地,差不多妒忌了,」她搖搖頭.「你說得太理想,像童話故事.」
「對,現代已無童話女主角,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一個,我必捉緊不放.」他做一個捉緊的手勢.「我真快樂.」
而對這樣快樂的人她真的無話可說,心中竟有絲能覺察的妒意.
咦?!她真的妒忌?
揮開這絲妒意,她強打精神應付他,竟覺得甚至找不回十幾分鐘前的那種自然、親切,那種兄妹情.
「替不替我高興?」他是個粗心大意的男人.
「高興.」
「替不替我加油?」
「怎麼加油?我幫不了忙.」
「幫我一起開心,」他天真地說.「你知不知道,想到梁皓白三個字我連呼吸都會緊縮.」
她想起偉傑說他對愛情有太多幻想,這是不是幻想?她不知.
「啊──忘了傑仔,」他拍拍腦袋.「你們進展得怎樣?」
「我們只是朋友.」她淡淡地說.
「只是朋友?不可能,傑仔為你付出了全部,我知道.」
「不論他付出多少,我的感覺上大家目前只是朋友,我堅持.」
這次輪到治邦發呆,不能置信地望著嘉芙.
「你會令他傷心.」
「沒可能到那種程度.」她肯定.
「不──」他開始真正擔心他的朋友、兄弟.「你們談過這個問題嗎?」
「沒有必要,只為根本不是問題.」
「嘉芙──」他驚訝.「我以為你們──」
「不能以為,要看事實,」她笑起來.「不是任何一個男人追我,我都接受.」
「他不是任何一個男人,他是傑仔.」
「我知道他很好,無論哪一方面的條件都好,可是──」她思索一下.「我要求的不是條件,還有其他.」
他望著她,像她剛才一樣呆呆的說不出話,傻了一般.
「我用我的方法處理自己的事,」她說:「你也許不認同,但那就是我.」
他訝異得有些不能置信.「你是嘉芙嗎?好像變了個人.」
「我一直是這樣,只是你未曾真正認識我.」
「我是否真正認你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傑仔,我立刻要他來?」他取電話欲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