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誰呢?我認識的嗎?」治邦自言自語.
「請回去工作,」她提出要求.「如果莫律師有電話來,我立刻告訴你.」
「考慮我的提議,」他認真地拍拍她的手.「下班等我一起走.」
她真的在考慮,是否該辭職?會不會真有治邦說的那種危險存在?
下午的時間嘉芙用心地處理幾件以前接的案子.她仍認真地努力工作,即使身邊的環境、人物一直在變,她依然保持真我,做一切應做的事.
五點鐘不到,治邦已來接她.
「如果要取信於王太,我們不宜常在一起.」她提出警告.
「我關心的只是你的安全?」他一臉孔嚴肅.「家鎮把你置身於最危險的位置.」
「他是逼不得已.」
「還要幫人家說好話!」他歎口氣.「幫人要有個限度,不能不顧自己.」
「你呢?不去陪皓白?」
「她要練習,」他自然又愉快地說,對女朋友的一切全包容.「明天才見她.」
「我自己開車回去,不會有危險.」
「陪我吃晚飯,好不好?」他望著她.「自己家裡太冷清,又不想回父母的家.」
「你好久沒有當更了,當輔警可以這麼自由?」嘉芙問.
「請假.」治邦淡淡地說.「我請了一個月假.」
「為甚麼?以前一放工你就趕著去當更,我還記得你捉賊的模樣.」
「想休息一下.」他說:「以前把時間填得太滿,希望能改變一點.」
「你──心裡有事?」她停下腳步.
「沒有,怎會有?」他說得誇張.「因為家鎮,你,還有傑仔的事令我有點煩.」
「成年人自負盈虧,我們能處理自己的事,你不用煩.」
「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像親人手足一樣.」他坦誠地說.「你們任何一個有事都會影響我的心情,控制不了.」
「快樂些,我們去吃晚餐.」她提高聲音.「去馬會?」
「去淺水灣.」他說:「好久沒去了.」
「不用訂位?」
「試試運氣,沒位子我們去隔壁吃日本菜,」他開心起來.「不會餓到我們的.」
也許時間早,他們幸運地拿到桌子,而且是在靠窗那邊.
「喜不喜歡這兒?」他問.
「我是個沒情趣的人,對地方、食物、情調,氣氛都不挑剔,」她老老實實地說:「這兒出名,我知道.」
「是不是做律師的人都該學你誠實?」
「不一定.跟莫律師這些日子讓我知道太誠實並不能打羸官司,誠實只是面對好朋友的態度.」
「你真是很可愛,嘉芙.」他由衷地說.
她的臉紅起來.他讚她可愛.但他並不愛她──她心中依然十分開心.
還不是晚餐時間,所以他們只是輕鬆地喝著餐前酒,吃一點小食.
「見過皓白父母了嗎?」她隨口問.
「沒──有.」他答得遲疑.「她還沒安排好,大概快了.」
「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已經見過面.」她歉然.「其實見不見也沒關係.」
「也許皓白嫌我還不夠好──」治邦說.
「不會不會,」嘉芙急忙打斷他的話.「有你這樣的男朋友,還有甚麼可挑剔,可不滿的?」
「還是你對我最好.」他愛惜地撫弄一下她的頭髮,像大哥哥對小妹妹.
「我講的是真話嘛.」她的臉又紅了.
他們悠悠閒閒地又聊一陣天才開始點菜.他要了魚,也強迫她吃魚.
「我平日少吃魚.你陪我吃.」
「原來你也霸道.」她笑,欣然接受.
「我從不霸道,但對著你──不知道,很自然會這樣.」
「對皓白呢?」才出口,她已知道自己太多口.
「她比我霸道,是年紀還小吧?我當然讓她.」他的聲音充滿了愛意.「她從小被寵壞了.」
「能被人寵是幸福的.」
「你喜歡的話我寵你.」
「對不起,我怕不能習慣,」她拒絕.很自然就認為,她不要跟皓白一樣.
漸漸地,餐廳裡人多起來,整個長廊終於坐滿了人,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此地仍然能維持好生意,真難得.
嘉芙偶一抬頭,看見相擁著走進來的兩個人,哥治與皓白?!她呆怔了一剎,立刻低下頭,裝做甚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跟治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其實她震驚得想躲起來,好像犯了錯被老師抓著的小學生.她不停地祈禱著,別讓皓白髮現他們,千萬不要.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怕治邦受傷害.
不知算是冤家路窄,又或是該發生的事始終要發生,皓白和哥治竟坐在他們不遠處,僅僅隔著兩張桌子.唯一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發現嘉芙和治邦就在附近.嘉芙心中不停盤算著.等會兒離開時該怎樣才可避免一場尷尬?
侍者慇勤地招呼著哥治與皓白,他們顯然是熟客,尤其哥治,改不了他囂張的毛病,說話的聲音比任何人都大.
好在──真是好在治邦背對他們,要不然嘉芙不敢想像,情況會怎樣?
她愈來愈心不在焉,尤其皓白愛嬌的笑語一陣陣飄過來,能不能借兩隻手來掩住治邦的耳朵呢?可幸的是治邦全然沒注意,依然在笑,在講,看來神色自若.上帝保佑.
終於吃過甜品、喝過咖啡,結了賬,他們一起站起來,治邦轉身──無可避免地,他看見哥治正親熱地握著皓白的手,而皓白笑得那樣嬌美深情.
在治邦看見他們時,皓白也看見了治邦.嘉芙親眼看見她眼中的驚愕,意外和一剎那的難堪,然後她收回被哥治握著的手,展開了一個像面具的笑容.「嗨!治邦,嘉芙,你們也在?」她向他們打招呼.
「嗨.」嘉芙在治邦背後,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他的聲音聽來平穩自然.
那個從來傲慢的哥治也抬起頭,看他們一眼,沒甚麼表情.
「我來介紹,我的朋友嘉芙與治邦,」皓白大大方方,若無其事地說.「他是哥治,我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