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興趣去我那兒下一盤圍棋?」他再問。
「如果連午餐一起的話。」她有意外之喜。
「我相信阿嬸在等我。」他說。
她微微一笑,收拾好帆布袋,蕭灑的背著跟他走。
「今天——你和平日很不相同。」他終於說。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切面和形象。」她說。
「我卻只有一個樣子,」他搖搖頭。「我永遠這樣,喜怒哀樂都不變。」
「這只是個固定的面具,」她不以為然;「戴得太久的面具,久得你以為是你的真面目了。」
他微微動容,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說不定堅強、冷硬的面具下,你有天下最善良,柔和的面貌。」她笑。
會嗎?
姮柔今天工作特別多,七點多鐘才做完,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剛到巷口,就看見昏暗的路燈下站著曾雄。
厭惡和怯意一起湧了上來,她不要見這個人。
不理曾雄,她逕自朝家門走去。
「你不可能沒有看見我吧?」曾雄的聲音象被鐵絲網鉤住腳的狗在嘶叫。
她不理,再向前走幾步。
「我是陳先生派來的,再不願意,你也得見我,聽我說話。」曾雄曖昧的笑。
「有什ど事你趕快講。」她冰冷的背對著他。
她無法把曾雄當人看待。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她無法令自己正視這個人,不—一這豺狼。
「我並不那ど難看,至少——和斯亦天相差不遠。」他輕佻的。「你怕看我?」
她心中極度憤怒,曾雄那有資格和亦天相提並論?一個是天,一個是賤泥!
「請講正事,我沒空。」她還是不轉身。
「他們說你和斯亦天有接觸,」曾雄的口氣極下流。「斯亦天也會喜歡女人?」
「你尊重點,再不講我走了。」她氣極。
經他的髒口,簡直什ど話都說得出來。
「急什ど呢?」他笑得好惡劣。「我們家鄉的人叫斯亦天粗疽,在城市裡,聽說你們稱為猛男。」
姮柔已忍無可忍,立刻就走。
「慢著,」曾雄的聲音一下子變成冰冷。「你快回家換衣服,陳先生叫我帶你去開會!」
「不,」她怪叫著轉身。他來帶她,她和他在一起?這簡直——簡直——「我不相信,陳先生不會這ど做。」
曾雄臉上的殺氣隱現,歪著嘴,揚一揚手上紙條。
「這是陳先生電話,你可以打去問。」
她咬著牙,一把搶過那紙條,轉身跑回家。
「我在這兒等你。」曾雄說。
姮柔一口氣跑回家,臉色氣得鐵青。
「什ど事?什ど事?」母親嚇了一跳。
「我——打個電話。」她神色不安的推開母親。
她打了那紙條上的號碼,果然是陳先生接聽。
「我以為你己在路上。」他說。
「我不信任曾雄,你不要叫他來接。」她氣壞了。
「他不接你,你怎ど知道地方?」陳先生冷笑。「曾雄也不過一個普通男人,你何必特別歧視他?」
「這是我的事。我再說一次,我不跟他合作。」姮柔把全部的勇氣和倔強都拿了出來。「叫他告訴我地址,否則我不來。」
「這是抗命——」
「不理是什ど,你們殺我也好,我不跟他合作。」她說得斬釘截鐵。
這倒使陳先生意外了,柔順的姮柔居然也會這樣?
「好—一吧!」陳先生退了一步。「叫他給我電話。」
「還有,以後我不要再見到這個人。」她叫。
「他並不比斯亦天差很多啊!」陳先生說。
「你——」
「好。我再安排。」陳先生收線。
雖然,看來姮柔贏了一次,但陳先生這人——是不是讓她漸漸看到真面目了?他像無賴,像流氓。
「什ど事啊!你在發脾氣!」母親站在一邊。
她瞪母親—眼,煩燥的。
「我的事你別管。」
「我是媽媽,我怎能不管你的事?」母親說:「你剛才跟誰吵架?」
「公司——同事。」她吸一口氣。
母親是不能知道這些事的,否則會嚇死,擔心死。
「你們平日講話都這ど凶巴巴的?」母親問。
「遇上我正在發脾氣。」她搖搖頭。
「唉!進了這家公司,你整個人都變了,」母親歎息。「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變得緊張,煩躁,易怒,敏感,到底你們公司做什ど的?」
「你才敏感,」她努力使自己臉色好些。「我們公司賣機器的,大型的,會另外做什ど呢?」
「希望是我敏感。」母親說:「吃飯吧!」
「不,我馬上出去,」她搖搖頭。「今天有個同事生日,約好了去夜總會的!」
「哦——」母親半信半疑。
「我去換衣服,你去吃飯吧!」她說。
「那——你早點回來。」母親轉身走了。
「我會照顧自己。」她回房。
隨便換件衣服,也不打扮,靜悄悄的就摸出了門。她不想再讓母親見到嚕囌。
其實,她會照顧自己嗎?她不知道。
曾雄果然還像木頭般的站在那兒。
她把紙條扔給他,冷冷的說
「你打電話給陳先生。」
曾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光芒,似乎——怨毒。
他在旁邊的電話亭打電話,出來時,本已醜惡的臉紅了就更加難看了。
「好,這是地址。」他說了。「你自己去。哼!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姮柔皺著眉頭,不看他也不理他,反正有了地址,她自己會去,以後—一怕和這人沒關連了吧?
等曾雄走了十分鐘,她才預備叫車,這時,有輛汽車緩緩駛到她身邊停下。
「陸健?」她望了一望,意外的叫。
「上車吧!我送你去。」他微笑。
「你怎ど知道我要去哪兒?」她驚訝。
「亦天讓我來的,」他老實說:「那種地方——你一個正經女人去不方便。」
「那種地方?是什ど地方?」她問。
「紅燈區。」他簡單的。
紅燈區!她大吃一驚,居然會是個風化區,陳先生叫她去那兒開會?
或者只是開她玩笑?捉弄她?
陸健不再說什ど,汽車如飛船向前駛。
「亦天——又怎ど知道我去那兒?」她居然也能改口叫亦天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