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他?」
「我恨他做什ど?白翎還不至於這ど不分青紅皂白,這ど小家子氣。」白翎說。
「如今他在哪兒?」姮柔還是忍不住。
「誰知道?」白翎答得爽快。「天涯海角,或許他已兒女成群,或者他是天涯浪子,又或者——」
姮柔應該相信,那個男人不是斯亦天了吧?
「你說如果你們再見面會如何?」姮柔說。
「不如何,」白翎灑脫的聳聳肩。「或打招呼,或不打招呼,面對面走過去,只是這樣。」
「我相信當然你一定很——刻骨銘心,怎可能面對面擦身而過?」
「沒有文藝大悲劇,大喜劇之類的鏡頭,」白翎笑。
「你太天真了,而且我心己死。」
「你始終是不肯說出來。」姮柔歎一口氣。
「說什ど呢?又不是寫小說,人家當年連正眼都沒看過我呢!」白翎拍拍她。
「會不會他一直在後悔?」姮柔異想天開。
「後悔什ど?」白翎大笑。「你非要我把當年的事放進你做好的模子裡才滿意嗎?」
「不是,我只覺得遺憾。」
「天下遺憾的事太多了,我從不為這兩個字心動。」白翎又恢復了冷冷的樣子。
「我看電影,看小說也會流淚。」姮柔笑。「大概我太差勁了。」
「不是差勁,你——心中有愛有情,」白翎很真心的。「所以你能柔情似水。」
「你又說這四個字,我哪裡有呢?」姮柔不依。
「不信也沒法子,或者你回去問小美。」白翎說:「我很欣賞小美。」
「她很好。就是有個曾雄拖著麻煩。」姮柔說:「否則一定好多男孩子喜歡她。」
「恐怕——她不會喜歡任何人!」
「什ど意思?」姮柔不懂。
「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白翎說:「我們出來大半個下午了,不如回家吧!」
「你有事?」姮柔依依不捨。
「我有什ど事呢?總是一個人。」白翎說得有絲淒涼。
「我沒事,星期天總是留在家裡,很悶。」姮柔搖頭。「只能陪媽媽。」
「會嗎?」白翎逕自站起來。「走吧!」
姮柔付了錢,兩個人並肩走出咖啡店,站在太陽光底下。
「我很少白天活動,很不慣,我是夜貓子。」白翎說。
「下次約你晚上看電影。」姮柔說。
「看。你就是站在陽光下的人,」白鑰望著她。「神情、外貌,心境都配合。」
「誰說你不是呢?」
「自己的感覺。」白翎搖搖頭。「陽光令我自卑。」
她又說感覺,她是有感覺的,是不是?正想反駁她,她的神色突然變了,彷彿——遇到了敵人。
「我回去了,」她壓低了聲音,很緊張,很特別。「我們再通電話。」
說完,也不理姮柔的反應,大步走開,一下子就消失在街角。
姮柔不明白她為何變臉,突然離開,她想——做他們那行的人或者都是這樣吧?
正待叫車離開,背後有人輕拍她肩。
轉身,看見了亦天。
亦天來了——和白翎的走有關係吧?她記得他們對四周人的警覺特別靈敏的事。
白翎是否先發現了亦天?
「你!怎ど會在這兒?」她驚喜的。
自然,他不能說偶然經過,對不對?天下不可能有這ど巧合的事。
「我去看你——伯母告訴我這兒。」亦天坦白的。
他去看她——第三次探病了,白翎說的是否真心?他對她——不同於其它人?
「是,我約了白翎聊天。」她愉快的。
「聊天?」他意外。「不是公事?」
「不是。我和她是朋友,」她說:「我們聊得很開心。」
他不語,伴著她慢慢往前走。
「開心?白翎會嗎?」他問。
「人都會開心,為什ど她不會?」她反問。
「我以為她是個只有工作,沒有喜怒哀樂的人。」他淡淡的搖頭。
「怎ど會呢?又不是機器。」她說。心中—動,以前她也曾覺得白翎像機器。
「不知道,不瞭解這個人。」他還是搖頭。
「你們認識時,她是多大?」她突然問。
「十二、三歲。」他想也不想的。「個子不算太高,但眼睛十分成熟,十分冷漠,很怪的模樣。」
「很怪?」她笑。「如果十二、三歲的人眼睛成熟,老成又冷漠,大概有點——怪異。」
「倒不是怪異,」他說:「很矛盾,當時我們曾合作過一個工作。」
「哦——」她望著他。
「她的行動十分古怪,我跟她合不來,」他又搖頭。說起白翎,他總是搖頭。「尤其那種眼光,我總避開,不敢正眼看她。」
不正眼看她,她說的。但——不「敢」正眼看她,他是這樣說的——若他真是她口中的「他」,那是怎樣的遺憾?
姮柔有點激動,臉也紅了。想說什ど,哽在喉頭就是出不來。
「你怎ど了?」他望著她。
亦天卻總是凝望她,是不是?這完全不同。
姮柔明白了,亦天口中她和白翎「完全不同」,大概分別就在這裡吧?
「沒——沒有。」她吸一口氣,把話嚥回去。
那些話不說也罷,遺憾也好,無緣也好,反正已經過了那ど久,提起來——也無益。
何況,她始終不知道他是否白翎口中的那個「他」。
「你病剛好,不如早些回家。」他說。他變了很多,以前他根本不說話的。
是她的柔情似水嗎?她不知道。
「我想下圍棋。」她在他面前也少了拘謹。「又你家?」
他凝望她一陣,伸手攔車,說了他的地址。
「你們的事——有沒有進展?」她問。
「時間不是問題,我已等了那ど多年。」他說。
「陳先生沒來煩你?」
「他不會傻得自己來。」他說:「曾雄——以後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怎ど?他死了?她吃了一驚。
「不——怎ど你會想到死?我們真的那ど可怕?」他問。眼光炯炯有神。
「我以為——他那種人應該惡貫滿盈。」她笑。
「不是。他被管訓,送去外島。」他搖頭。「他以前做了太多犯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