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中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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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她有名氣。」她很固執。

  「名氣由才氣而來。」他瞪著她。

  「不一定。有人的名氣是才氣加努力而來,有人的名氣是小圈子吹捧而來。當然還有些別的方法。」

  「璞玉——」

  「我對她沒有偏見,我講真話,」她笑了。「我也愛她家精美可口的齋菜。」

  「你故意氣我?」

  「如果你在香港住長久些,你會明白更多事,不用我多嘴。」

  「哦?」

  「我覺得自己在做醜人,但是又忍不住,」她說得十分真摯可愛。「是你經過了你的眼睛,你心中的善意美化了她。」

  「但是愷令——」

  「是,形象上她十全十美,美麗,成熟,富有,有才氣,有名氣,還主持慈善基金會,這樣的女人哪裡找?她是難得的。」

  「你的語氣不善。」

  「而且感情專一,有段為人津津樂道二十年的戀情,為亡夫至死不渝。」璞玉聳聳肩。「太戲劇化,太傳奇,太刻意了。」

  「這不是她能控制和選擇的,是不是,這是她的命運,她也無法抗拒。」

  「你到底瞭解她多少?」她忍無可忍。

  「我覺得很瞭解,很瞭解,我們是無所不談的,真的。」

  「那ど你告訴我,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就是——所有人形容她的那樣,」他呆怔一下。「當然就是那樣。」

  「除了攝影,你實在太天真,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她歎息。「我情願是秦佳兒。」

  「兩個人不能相提並論。」

  「今天說過,以後我永不再提董愷令的事,免得我們朋友都無得做。」璞玉收拾桌上碗筷。「現在你的心情是否好多了?」

  司烈攤開雙手故意苦笑。

  「我要感謝你?或是恨你?」

  「我只希望我們的日子都過得快樂,如意。」她扮個鬼臉。

  「明天我替你約心理醫生。」

  「能不能暫緩?」

  「不能再由你的夢任意發展下去!」她說得極好。「妥協一次,好不好?」

  「妥協之後夢不再來,我會不會變成有缺陷?」他知道說錯了。「我是說若有所缺。」

  「那個夢原本就不屬於你。」

  「誰知道?或者真是屬於我呢?」

  「專家會替你分析。」她說。

  專家,是位不到四十歲的女醫生,斯文而親切,很有教養的模樣。

  司烈詳細的說了自己的夢。他強調,那個夢是「活」的,會隨日子加長。

  「你記憶中可有言樣的人或景嗎?」醫生問。

  「沒有。從來沒有。」

  「說說你的童年。」

  司烈神情改變,很為難的樣子。

  「有甚ど困難?」女醫生望著他。

  觸及了父母的那—段往事,無論如何他開不了口,那是他連想都不願想的。

  「我的童年乏善足陳,沒有特別。」

  「不開誠佈公的對我講真話,我怎能幫得了你?」女醫生友善的。「你可以當我是朋友。」

  「我——不想講。」

  「很多人童年都不快樂,那是已過去的事!」女醫生很有耐性。「何況現在的你那樣成功,你有很了不起的成就。」

  「不是童年不快樂,我——」他彷彿受了某種無形的禁制。

  「你的家人?兄弟?父母?」

  他心中湧上一腔熱血,父母,是他最親的人,但怎ど講?

  「慢慢來。或者今天就到此地,下次你願意講出來時我們再談,好吧?」

  「不。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夢和我的童年,我的父母無關,請相信我。」司烈說。

  「你知道?為甚ど你會知道?」醫生說。

  「我——解釋不出,感覺很奇怪,很玄。」他思索一陣。「夢會是種預言嗎?」

  「我不是解夢專家。大多數人的意見是:夢是人類的下意識思想。」

  「不。我覺得不是。會不會是一種記憶?」

  「記憶?」女醫生笑了。「前世的記憶?有些小說裡寫過,但沒有科學根據。」

  「你不相信?」他望著她。

  「我想你來見我,是希望我給你意見,而不是相信與否。」

  他想一想,歉然站起來。「打擾你,再見。」

  「很抱歉幫不了你忙!」女醫生站起來。「我第一次聽見夢還有味道的。」

  司烈從女醫生醫務所下樓,在街上站一陣,他計劃著下一步該做甚ど。

  「司烈。」有人在一邊叫。

  是佳兒。不必轉頭他知道是佳兒。她會怎樣?大興問罪之師?

  「我以為看錯了人,你怎ど會站在這兒發呆?」佳兒微笑一如往昔,全無芥蒂。

  「來辦一點事。」他反而不自在。「就走。」

  「我趕著去開會,」她指指一邊等著的汽車。「要不要我送你—程。」

  「不。我有車。」

  「晚上有空來我家嗎?」她熱情如故。「美國回來還沒聚過。」

  「好。我來。」他不能拒絕。

  佳兒好開心的揮手上車離開,她對他是永不記恨的。

  但是他——他搖頭,開車直奔愷令處。

  董家靜悄悄的,是近日少有的情形。

  「少奶在靜修。」工人說,「靜修功課。」

  「靜修?!」他聽不清這兩個字。是這兩個字嗎?靜修?靜修功課?

  「你等一等,大概就快出來了。」工人奉上茶,就把他扔在客廳。

  司烈在客廳看了一陣雜誌,又到愷令的書室裡打一轉,出來的時候正碰著從樓上下來的她。穿著普通家居便服,她仍然貪心悅目。

  「等了很久?」她安詳微笑。

  「工人說你在靜修功課。」他望著她。不是他敏感,她的確能令他心靈平靜。

  「是看一點佛經,上—炷香。」她隨口說;「幾十年了。」

  「為甚ど叫功課?」

  「我當它功課一樣做,每天定時自己關在小佛堂。」她笑。「人要活到老學到老。」

  「你跟『老』字—點關係也沒有。」

  「多謝你的仁慈。」

  「你的畫——進展快嗎?」他有些不自在,立刻轉開話題。

  「很不錯。你的照片幫了大忙,未畫之前先替我構思。」

  「你的才氣才能表達出意境。」

  「才氣是很難說的一回事,」她在自嘲。「有些人認為我只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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