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這麼想?」佳兒說。
「不要當局者迷,你們倆都犯同一毛病。」
「你的意思是——」
「他並不清楚,其實他很喜歡你,」璞玉很智慧的說:「只是他覺得你太容易,十四歲就開始喜歡他,他得不到追求的樂趣。」
「會是——這樣?」佳兒大大意外。
「我旁觀者清。」
佳兒呆怔半晌,突然捉住她手。
「不要無謂的鼓勵我,免我萬劫不復。」
「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感覺。」璞玉自信。「董靈只是一時迷惑。」
佳兒臉上漸漸有了喜色,有了希望,整個人也容光煥發起來。
「昨夜你去了哪裡?」璞玉這時才問。
「我在客廳坐了一夜,也聽了一夜電話鈴聲,」佳兒笑。「四姐起身之前我已換好衣服離開家,我散步一陣才回公司。」
「昨夜很難捱?」
「也不是。心很空,很遺憾,有一種永遠失去他的驚惶、恐懼。我哭了一陣卻又告訴自己這於事無補。別人失戀是否我這樣?」
「我不知道別人怎樣,換成我,相信我也和你一樣。」璞玉說。
時代女性,畢竟和以前不同。
「其實我心很痛,有一剎那我也想過不要活了,又不想鬧笑話。」佳兒坦白。
「條件好女性的悲哀和無奈。」
「我——是否在離開之前不再見他?」佳兒這樣的女強人也矛盾著。
「你自己考慮,無論如何你緊記著,我永遠站在你背後,支持你。」
「有你,我的全部信心都回來了。」
「我真想立刻看到司烈來求你回心轉意的樣子。」璞玉笑。
「他不必求,我會永遠給他機會。」
「唉。這樣的話先輸了一半,別讓他覺得輕易得手,勝券在握啊。」
「我沒有辦法,」佳兒歎息。「我愛他至深。」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小勤鼠書巢:http://book999.yeah.net ,http://book999.126.com
第六章
愛情,沒道理可講的。
下午回家,璞玉把全副精神放在制陶器上,她心無旁鶩,連電話都不聽——她知道,打不通手提電話,司烈必打來家裡。
天全黑盡時,她為自己做了簡單的晚餐。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心灰意懶的感覺。
沒有原因的,是不是?關她什麼事呢?
她甚至沒有開燈,坐在黑暗中只放了唱片,讓音樂充滿寂寞的週遭。
寂寞?是這兩個字吧?她呆怔住了。獨立了那麼多年總是獨來獨往,獨行俠一個,卻從來沒想到這兩個字,現在——她搖搖頭,完全不明白怎麼這兩個字跑出來。
寂寞,完全不屬於她的兩個字。
跳起來迅速連開三個燈,門鈴響起來。
門開處,站著春風滿面狀似滿足快樂的莊司烈先生。
「你該回家。這麼晚來是打擾我。」璞玉決不客氣的說。
「什麼時候開始嫌棄我了?我完全沒有得罪你,是不是?」他大聲呼冤。
「有什麼事?問完請速返家。」她不理他。
「佳兒沒事吧?」他是真關心。沒有愛情的那種關心,像普通好朋友,像兄弟姊妹。
「你想怎樣?一腳把她踢進地獄?」璞玉莫名的反應。「對不起,她並沒有。一切如常,這麼好條件的女強人,不必你費心。」
「什麼話?什麼態度?」司烈氣得呱呱叫。「一夜之間完全變了。」
「誰變了呢?你應得此報。」她沒好氣。
「佳兒沒事我就放心了,」他像在安慰自己。「昨夜真嚇死我。」
「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是不是犯了自戀狂?秦佳兒在香港商界是怎樣的身份地位,你恐怕還沒弄清楚吧?」
「我心中她永遠是十四歲認識她時那麼清純可愛,說什麼身份地位?」
「總有一天你後悔。」
「你不說佳兒我說董靈給你聽,如何?」
「沒興趣。」她冷然。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她,她令我瘋狂。」
「璞玉,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他一把抓住她雙臂,認真的問。
「今夜不要煩我,我不想跟你說話。」她揮開他,不耐煩的走回臥室。
司烈真的呆住。發生了什麼事呢?只不過一天工夫,世界好像反轉了。他做錯了什麼嗎?沒有。他陪董靈度過愉快的一天而已。
他知道璞玉的脾氣,說不理他就不理他,只好沒趣的離開。璞玉是小妹妹,是好兄弟,明天必然就沒事了。
他並不擔心璞玉,一點也不。
一連陪了董靈四天,兩個人如膠似漆,從未真正墜入愛河的司烈認為自己真正戀愛了。才送董靈上飛機,他已開始牽掛,開始心情不屬,神不守舍。
他去找璞玉。除了璞玉,他還可以找誰?可惜她不在家。
璞玉不愛外出的,她會去了哪裡?是不是那天氣未消,她避不見面?
他有璞玉家的門匙就好像璞玉有他家的。他逕自開門等她。
中午一點多,有點肚子餓。在冰箱裡找出火腿、生菜芝士自己做了三文治,又為自己煮了咖啡。也許吃後太飽,咖啡沒有發生作用,他恍恍惚惚的又沉入睡鄉。
他又在做夢,一個全然不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夢。
他夢見自己——非常清楚明白的自己。他下了一列火車,走出一個古舊的火車站,面對著一條類似鄉下鎮市的馬路。馬路兩邊有些住家,有些疏落的小店舖,青石鋪成的路向前延伸著。他信步走去,很自然的走向路的尖端,一抬頭,他看見一幢古老大屋。花園在鑲花鐵門裡,兩邊是石牆,花園後面是一幢淺灰色大石屋子,屋子兩層高。他走到鐵門前,鐵門竟然自動打開。他也毫不猶豫的走進去。穿過花園走近大屋,一切彷彿再熟悉也沒有了,就像回家。屋門自動打開,他一大步就邁進去,裡面的情景——
他驀然醒轉,發覺一脖子冷汗。
司烈呆怔的坐一陣,心中不安和震驚一圈圈擴大。一個全然不同的夢,一個陌生又彷彿熟悉的環境,這又是個什麼啟示什麼預言呢?和他夢了十幾年的那個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