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中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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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烈正坐在董家的客廳裡。

  每次回到香港,愷令是他第一個要見的人。

  愷令穿極普通的白絲襯衫,黑長褲,薄底平底鞋。她微笑著望著司烈,像對所有的朋友一般。

  司烈的心中卻有著絕對不同的感受,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如她般令他心動,雖然他明知她比他大許多。

  「這次預備逗留多久?」她問。

  「沒有計劃。」他盯著她望。她看來比三十歲的女人更美,怎樣保養的?「你想我多留一會兒,我就遲些走。」

  「總是孩子氣。」她有責備之意。「我要你留在這兒做甚麼?」

  他微微失望。她從來沒把他放在心裡,他知道。她身邊有太多好條件的男人,當然,他也知道,她決不會動心。

  她一心一意仍在已去世三十多年的丈夫身上。當年她的愛情故事不知道感動了多少人,雖然那是個悲劇,她卻甘之如飴。

  司烈也是受感動者之一吧。

  「我給你帶回好多照片,那些景致或對你寫畫有幫助。」他說。

  「甚麼時候看得到?」講到藝術她眼睛發光,熱情一如少年人。「我急於觀看。」

  「我這就回去沖曬。」他衝動。

  「坐著。」她的手按住他的肩。「明天看照片,今夜我們聊通宵。」

  他的眼睛也亮起來,極之動人的光芒在閃動,就如心中的快樂。

  他的光和熱來自她,一個比他大二十多年的出色女人。他看不到他們會有前途,那不要緊,他想抓住的也只是現在的火花——如果能有的話。

  對愷令,他小心翼翼完全不敢冒犯,洶湧的一切只能放在心中。他愛她嗎?他不知道。或許只是藝術上的仰慕,不不,每見到她那張不再年輕的美麗臉龐上不經意的流露那種冷傲——是這兩個字,冷傲,他心中就發熱。仰慕不足以代表他的心,也許喜歡,不不不,他真的弄不清楚。她卻始終佔據著他心目中最大、最重要的地位卻絕對是真的。

  認識她多久了?四年?五年?從第一眼看見愷令,他就有一種願為她而奉獻的感覺。這些年來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到處找尋攝影藝術的焦點,也得到許多讚賞與掌聲,名和利都有了,但心田中最美最神聖的一角,始終空置那兒,他是有所等待的。

  是愷令嗎?他想都不敢想。愷令即使就坐在面前,也是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對他來說,甚至全不真實。

  每思及愷令,他的心甚至會痛。

  男人也會心痛的,別不信。

  愷令對他永遠像對一個比普通朋友略好的朋友。他們是平輩論交,藝術令他們之間沒有年齡界限,氣勢上,他永遠矮半截。

  他為此沮喪。每一次離開香港都帶著這種心情,一次又一次。心情平復之後,忍不住又急急趕回,對香港,他真是又恨又愛。

  除了愷令,他是無往不利的。

  總為他照顧空房子的璞玉,雖是小妹妹,也對他好得不得了,還有安琪,這個冠軍空姐為了他可以追尋半個地球。還有竹秀,這取了古典名字的商界女強人,只要一個電話,從太空也趕到他身邊。還有許多數不清的外國姐兒,還有——佳兒。

  想到秦佳兒,他沉默了。

  他該去看看佳兒,無論如何該去。

  秦佳兒——唉,好吧。駕著璞玉的九一一風馳電掣的到了她家門口。赤柱灘旁的小洋房仍舊,那老工人四姐的笑容也沒有變。

  「莊少爺。」四姐喜不自勝,好像司烈是來找她的。「小姐剛回來,你請坐——」

  司烈還沒坐下,佳兒已從裡面衝出來,一把緊緊的擁住了他。

  「你終於肯回來了。」她叫。

  秦佳兒,二十八歲。哈佛的MBA,中環最出色的女強人,掌握著一間跨國銀行每年數以美金億計的生意。精明能幹,美麗強悍,在商場上衝鋒陷陣無往不利,在情場上高傲冷酷目無餘子,卻是莊司烈身邊的不貳之臣,從十四歲見到他就發誓俘擄他,直到目前仍在盡最大的努力。

  「家總是要回的。」司烈輕輕推開佳兒,不冷也不熱,保持著風度。

  「肯承認香港是家了嗎?」她開心的挽著他的手,眼睛不停的在他臉上巡視。

  「在朋友的地方就是家。」他在陽台上望一望。「赤柱沙灘越來越美麗了。」

  「只贊沙灘,人呢?」她完全不像平日辦公室中的秦佳兒。

  他從頭到腳打量她一次。

  「無懈可擊,永遠的秦佳兒。」他說。

  「完全感覺不到誠意。」她並不真惱。「又開了誰的汽車來。」

  「璞玉。」

  「為甚麼不帶她一起來?」對璞玉,佳兒永不妒忌。她知司烈當她如妹。

  「我還有其他事做。」

  「董愷令?」她的臉色微變。

  「我替她送照片去。」他淡淡的。

  「沒有你的照片她就不能寫生?作畫?你全世界風塵僕僕的是為她?」她不以為然。

  「為生活。」他笑起來。「要不然哪能這麼安閒自在的陪你?」

  「今夜不走?」她挑戰的味道極濃。

  「你引狼入室,必然後悔。」他說。

  四姐為他做了他最愛的佳看。佳兒為他選了最愛的音樂,動用了她輕易絕不示人的江西細瓷餐具,還親手為他切了水果,捧出餐後酒,她對他的感情心意任是白癡也看得出。他呢,始終不冷不熱,不慍不火。

  「你累,是嗎?」見他不語她柔聲問。

  「啊——不,我在想明天該做些甚麼事。」他拍拍沙發扶手。「剛回來,腦子裡很亂。」

  「可要我幫你?我有大假。」

  「好好的做你的女強人,讓我引以為傲。」他言不由衷。「我的事別人幫不了。」

  「為甚麼總拒人千里之外?」

  「或者有一天用得著你。」他眨眨眼,半開玩笑。「希望那時你說Yes。」

  她立刻喜形於色,什麼埋怨都沒有了。

  到那天她自然會說Yes,那是她從十四歲就開始等待的、盼望的。就是這個男人,莊司烈,她的選擇決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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