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中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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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你會在香港逗留多久?」佳兒關心問。

  幾乎每人都問同一問題,他的答案從不一樣,絕對因人而異。

  「不一定,看靈感。」他指指腦袋。「也許一兩個月,也許明天。」

  「還不想安定下來?」她認真的望著他。

  他望著她半響,心中不知在想甚麼。

  他喜歡佳兒,這是肯定的。這張充滿性格美麗的端正臉上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太多對他的深情,但是他——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他還不能為她安定下來。

  「我懷疑自己能否安定下來。」他笑。「我怕一定下來我的血會凝結,我的骨頭會硬化,我的腦子會僵,我的——」

  「你的心呢?我只問你的心。」她盯著他不放,這是她唯一關心的事。

  「恐怕會麻木。」他說。

  是真話,她也知道。

  「我不逼你,我會等。」她吸一口氣。

  「別傻,我不曾給你允諾,」他立刻說:「別為我做任何事。」

  「我為你而不做任何事。」她笑。「我等。」

  「你不覺得不公平?等,好遙遠,好渺茫的,還不保證有結果。」他也望著她。「你不必這麼做。」

  「除非你讓我看到事實,否則我不死心。」她不介意的笑。

  「非常不時代女性的行為。」

  「誰理會甚麼時代女性,」她為他添酒。「只要你出聲,我立刻提起行李跟你走。」

  「你那跨國女強人呢?」

  「讓別人做吧,」她灑脫的揮一揮手。「人各有志。」

  「你的『志』非常沒出息。」

  「誰要有出息了,」她雙手環住他的腰。「我只要跟著你。」

  他輕輕拍拍她的肩,不出聲也不置可否。

  「我回去了。」他說。

  她眉心微蹙。她留不住他,是不是?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做都留不住他,他從來不曾留在她家。她甚至比不上一些凡花俗草,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

  「十一點,」佳兒看看表,不表露心中失望。「為甚麼總像灰姑娘般十一點就是時限?」

  「因為你是佳兒。」

  「有甚麼不同?」她斜睨著他。

  「我尊重你。」他輕輕在她耳邊。

  她的臉一下子大紅,他說得太露骨。

  「明天能見到你嗎?」

  「我給你電話。」他拿起外套欲走。

  「你跟每一個女人說這句話,太敷衍了。」

  他呆怔一下,拍拍她的手。

  「我會在你下班之前給你電話。」他說得認真很多。「一定。」

  他在她臉頰上輕吻,大步而去。

  似乎沒有女人抓得住他的心,除了董愷令。但董愷令和他之間不可能有愛情,她不屬放他的女朋友行列,她不能被拿來比較。

  或者說,目前他不急切要愛情。不不,也不是這樣。愛情可遇不可求,他大概沒遇到一個比攝影更令他發狂的女人吧。

  回淺水灣的公寓,看一陣雜誌就休息。

  他是很正常、很「乾淨」的男人。這乾淨也包括一切嗜好、行為。他不會呼朋引伴的喝酒狂歡,他不出去「泡」,不招惹陌生女人。他循著自己的軌跡做一切事。

  又是淡淡的檀香味清幽繚繞,週遭迷濛。

  長型紫檀八仙桌上是齊全的各色供果,鮮花,清香一束。

  牆上掛著一幅相,男人。迷濛中看不真切,只覺很年輕。

  房子不大,兩面有窗,迷濛光線是從微開的深紫色絲絨簾中透進來。正對著八仙供桌是一扇門,房門緊閉。一張精緻古雅的紫檀木屏風擺在門邊,彷彿在守候甚麼。一切是靜止的,靜溫中只有檀香的煙霧裊裊。

  緊掩的房門「呀」然而開,一雙纖細的手捧著一個銀碟,上面放著象牙色的細瓷碗,碗上冒著熱氣。然後,—只腳邁了進來,一隻女人纖細的腳——

  司烈睜開眼睛,一下子就十分清醒了。

  在同樣的夢中,他又看見一隻腳,一隻女人的腳。比在飛機上的那次又多看了些東西。

  他有絲莫名興奮。

  這夢雖是「活」的,進展卻很慢,往往要很久很久才會加添一些甚麼。這次才隔了幾天,真的,只是幾天,他又看見了女人腳。

  但是,這是個甚麼夢呢?代表著甚麼?夢中展示的一切和他有甚麼關係呢?為甚麼他一懂事就有這樣的夢?

  他看過很多書,最有可能,也最可以被接納的是「前生的記憶」。

  夢是前生的記憶?誰也不能證實,然也沒有甚麼證據可推翻。人生裡面不能明白的事實在太多了,夢就是其一。

  既然他已擁有這個特別的夢,對他也沒甚麼大影響——頂多忍不住好奇,那麼,就讓它慢慢展現吧。

  他是相信科學的。

  若真是前生的記憶這麼玄妙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他但願能找到科學上的依據。夢,會是生命的一部分?會是一個啟示?一個預兆?

  四天之後,司烈把九一一送回璞玉那兒。她正在家中的工作室中忙碌。

  「我在學做陶器。」璞玉穿一條牛仔短褲、一件又寬又大的白襯衫,十足《人鬼情未了》女主角的扮相。

  「其實你甚麼都不必學,只要保持你的恆心,就做任何事都成功。」他打趣。

  「不許取笑我,我不一定樣樣事都是三分鐘熱度,」她叫著。「至少我幾年來一直為你好好的照顧了你的家。」

  「為這件事正要請你出去大吃一餐。」

  「啊。等我。」她跳起來,一面把那些末成形的陶胚放在一邊。「等我十分鐘。」

  十分鐘她果然從寢室出來,換了牛仔褲,換了件白襯衫,她不但沖涼還洗頭,半濕的長髮全攏在腦後,極瀟灑。

  「走得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司烈很自然的挽著她。

  他從未把她當大人,甚至沒當她是「女」人。認識她時她小,而且很男孩子氣,他們之間就這樣稱兄道妹的交往到如了。

  「你信不信有前世今生來生這回事?」他突然這麼問。

  「哦——很意外你這麼說,」璞玉聳聳肩。「宗教問題嗎?」

  「不——」他把自己那個「夢」的話嚥下來,不值得大驚小怪。「你愛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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