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中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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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你曾經把我當女人嗎?」她笑。

  「實在是,你像我兄弟多些。」他拍拍她頭,十足十大哥哥狀。

  她不以為憾的收拾了桌上碗筷。

  「璞玉,那個『天文物理』甚麼時候再來?總得讓我過過目。」他半認真。

  「發神經。」她白他一眼。

  「認真點。別眼高於頂,現在好男人並不多,錯過了可是一輩子。」他說:「你今年有多少歲了?」

  「莊司烈。」璞玉做出惡狠狠的樣子。「今夜你吃錯了甚麼藥?」

  「問你啊。羅宋湯裡加了甚麼?」

  「瀉藥。」她不再理他。

  餐後,璞玉為他煮了咖啡,選了他愛聽的唱片,就一個人溜進書房看新寄到的《飄》。對愛書的人來說,新書的誘惑力是難以抗拒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璞玉突然從書中情節中醒來時,發覺四周靜極了,音樂呢?還有莊司烈呢?

  璞玉跳起來到客廳,唱片早已唱完,司烈縮在沙發一角睡得像個大孩子。

  她慢慢走過去,順手拿件外套輕輕替他蓋上,正待走開卻看見他閉著眼珠急速的在顫動,想罵他假睡開她玩笑,卻看見他臉上一抹奇異的神情,皺著眉彷彿在深思。

  本待打下去的一掌悄悄收起,他是在發夢吧?好像聽人說過閉著的眼珠急速顫動或轉動是發夢的現象。

  正在研究他發夢的表情,就那麼突然的,他就睜開眼睛,看見面對面的璞玉。「你——」她嚇了一大跳。

  「她穿著是一雙月白的緞子鞋。」他說得那樣莫名其妙。「鞋頭有球白羽毛。」

  「什麼?」她退後一步。「你說什麼?」

  「她——」他怔一怔神,坐了起來。「啊?我又發夢了。」

  「你真在發夢了。」她被引起了興趣。「你的眼珠顫動得好厲害,臉上還有表情,我猜你在發夢。你夢見什麼?」

  「我——」他眉心微蹙。「沒什麼。」

  「誰穿月白緞子鞋,前面有球白羽毛。你剛才說的。」她不放鬆。「一個女人?」

  他想一想,下意識長長的透一口氣。

  「你信不信夢可以連續夢十幾年,而且越夢越長?」他說。

  從來沒對任何人提過的事,就這麼自然的告訴了璞玉。

  「什麼意思?不懂。」

  「我是說夢像電影鏡頭般,把故事—一幕幕的展出來;從少到多,從短到長。」

  「不可能吧?夢都是亂七八槽的,而且夢過就算了,怎麼加長,從少到多,從短到長像電影故事。」

  「真的。」他再吸一口氣。「我就有這樣一個夢,十幾二十年了。」他說。

  他把那個有檀香味的夢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夢裡的一切太清晰深刻了,他講得十分清楚,清楚得就像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一切似的。

  「在飛機上我夢見她的手,手捧著銀盤,象牙色細瓷碗中冒熱氣。前幾天我夢見一隻細緻的女人腳邁進屋子,剛才——」司烈搖搖頭。「我看見月白色的緞子鞋,有球白羽毛的。」

  「你不該醒來,夢不就繼續做下去?」

  「不會。我感覺到不會,而且是很自然的醒來,不是我要不要的問題。」他吸一口氣。

  「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這是我三十年最大的秘密,」他笑。「也是我的秘密樂趣,現在跟你分享了。」

  「你不必告訴我,」她說;「或者你說了之後夢就不再繼續了呢?」

  「不會吧?」他呆怔一下。「這夢——我覺得它想告訴我什麼?」

  「誰想告訴你?」

  「不知道是誰。造物主?命運?」他攤開雙手。「我不知道。」

  「慘了。你前世造孽,這輩子要還。」

  「你信這樣的事?」他望著她。

  「因果循環,是不是?」她不敢肯定。「世界上我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覺得這個夢,這件事很有趣,」他說:「除我以外,不知道別人有沒有。」

  「可以登報問一問。」她笑。

  「還有,有人能懂夢嗎?」

  「聽說一些法師,」她舉手搖一搖。「對了,就是一些法師會懂。」

  法師。誰提過這兩個字嗎?就在最近的時間裡。法師。啊——愷令說的那個比丘尼,念大悲咒令人流淚,念金剛經百聽不厭的法師。

  「愷令,」他叫起來。「愷令認識法師。」

  「還等什麼?」璞玉跳起來。

  「這麼晚了,」他看看表。「而且——遲一步再說,我想再等一等。」

  「等那夢再長些,看到情景再多些時?」

  「不。」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不要找愷令,我不想其他人知道這事。」

  「這並非什麼大事。」

  「你知道就行了。」司烈搖頭,很堅持。「這夢慢慢的來也許另有深意,我們不要強行求解。」

  「這算什麼?」璞玉笑。「不過你這麼一個人加上這麼一個夢,夠特別也夠浪漫。」

  「浪漫?說不定要我的命才真。」

  「胡說八道。」她大叫一聲。「別嚇我。」

  「誰知道夢裡將展示什麼?又誰知道命裡將安排了什麼?」他摸摸她頭髮。「我走了。」

  「路雖然近,請沿途勿胡思亂想。」她關心的送到門口。

  「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九一一?」他替她關上大門。

  在車上,他並沒有立刻開車,剛才的夢境再一次回到腦裡。那只纖細的腳,還有那只精緻的月白色緞子鞋不是普通女人穿的,現代似乎也有,那麼,夢中女人是現代人?

  現代人?他忍不住笑起來。簡直越來越玄了,難道有一天還可能遇到她嗎?又或者「她」是他生命中注定的女人?

  實在太可笑、太荒謬,他不願再想下去,發動汽車回家。

  剛才在璞玉那兒他分明在聽音樂,分明毫無倦意,分明前一秒鐘還對著璞玉那個大陶土瓶子,怎麼就跌進夢鄉?怎麼就回到了那麼熟悉的情景中?真是不可思議。

  回到家中,他到黑房一轉,把早晨不曾完結的工作結束,出來將為自己拿一罐啤酒。

  他可以肯定剛才是在毫無睡意之下入夢的,甚至現在他也毫無睡意。看來,那個夢迫不及待的想展示更多情景給他,從最近頻頻有夢就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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