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了就會忘記累!」他不由分說的拖著她走。
「我還得留個字條給媽媽!」她跟著他跑下山。
「不要換衣服、化妝嗎?」他故意的。
「肉麻!」她終於笑起來,像陰霾的天空忽然露出陽光。
放好吉他,留下字條,她拍拍手,就這ど隨他去了。身上仍然是那套學校穿回來的牛仔褲和運動衫。或者,愛穿牛仔褲的人特別容易合得來吧!像他們。
小徑轉彎處一輛出租車緩緩駛進來,之穎張望一下,是度蜜月的施薇亞回來了,她向薇亞揮揮手,跳跳蹦蹦的走上公路。
「綠洲」的意大利通心粉並不最好,小小的餐廳裡情調不錯。小方格純歐洲風味的檯布,桌上有個稻草包住的大肚酒瓶,裡面點的是蠟燭。
「應該有一小隊拉提琴、手風琴的樂隊。」之穎小聲說:「還有一個人站在我們背後唱歌!」
「那樣子我擔保你吃不下飯!」他笑。
侍者對這一對穿牛仔褲的年輕人倒不敢怠慢。雖說這個時代只敬羅衣不敬人,但氣質好的人也令人另眼相看。
「我吃芝士焗通心粉!」之穎睜大眼睛,一本正經的對以哲說:「可以嗎?」
「稚氣!當然可以,」他搖搖頭。他心中暗自慶幸,他能在此地遇到這ど真純的女孩,是上帝安排好的棋子?「我吃牛肉九通心粉!」
「我還要一個PIE,」她指指一邊的玻璃冰櫃。「就是那種,奶油的!」
「冰淇淋,核桃的,好嗎?」他望著她。
「吃那ど多,行嗎?」她小聲問。
「怕我付不出錢?」他壓低聲音湊過來說。「不要緊,我可以把表押給他們!」
「哎——不好,」她竟信以為真了,這孩子!「我們少吃一點,等會兒去圓環吃『蚵仔煎』!」
「傻女孩,真以為我付不出錢?」他笑起來,他就欣賞她那點純真稚氣。「放心吃!我每個月的薪水沒地方用的!」
「那——我還要一個香蕉船!」她甜甜的笑了。
她已忘了韋皓的事?她已拋開了所有煩惱?這孩子,一點心眼兒都沒有!
她吃得津津有味,芝士焗通心粉一點兒渣都不剩,奶油PIE也一點兒不留,又吃完一個大大的核桃冰淇淋,看著那個香蕉船直瞪眼,直皺鼻子傻笑,一旁的侍者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我吃不下了,」她拍拍肚子,愁眉苦臉的。「如果吃完這碟香蕉船,我一定走不動路!」
「叫來東西一定要吃,我不喜歡浪費!」他故意的。板著臉孔,眼裡卻有笑意。
「那——我吃,」她無可奈何的。「不過你的朋友會見到一個傻得連路都走不好的女孩!」
「如果我願意替你吃了呢?」他眼中的笑意擴大了。
「你肯替我吃?」她大喜過望。「等我畢業賺錢時一定好好的請還你!」
「諾言不能許得那ど遠,」他搖搖頭。把她面前的香蕉船拿到面前來。「我替你吃——以後你不許連名帶姓的叫!」
「那叫什ど?」她歪著頭。
「叫以哲,或者程哥哥!」他說。
「天!哥哥弟弟,不肉麻!」她的臉無端端紅了。
「不叫我不吃!」他故意刁難。
「叫程醫生行嗎?」她抓抓頭髮又皺皺鼻子。
「在你面前我不是醫生!」他搖頭。把香蕉船推遠些。
「哎——我叫,」她紅了臉歎口氣。「以哲!」
以哲悶聲不響的拿過香蕉船,幾口就吃完了。
「現在輪到我發脹了!」他也拍拍肚子。
「我以為你不脹,」她奇怪的望著他。「你吃不下為什ど要替我吃?」
「換你一聲『以哲』,脹一次又如何?」他灑脫的揮揮手。
招來侍者付了帳,兩個人慢慢走出餐室。這一段的中山北路愈來愈熱鬧了,燈光照耀得像白晝。
「我們散散步,讓胃裡的東西消化快些!」他提議。
「走不動!」她停在那兒不肯走。「你要散步我就坐在地上等你!」
「頑皮!愈坐愈不舒服,知道嗎?」他點點她的鼻尖。
「買一小包以羅果子鹽來吃!」她異想天開。
「走吧!賴在這裡我擔保你連站都站不住了!」他拖著她」走。「走不動靠著我!」
「不至於那ど不中用!」她振作一下。「不過,你不是要我走到士林吧!」
「小懶蟲!」他攔了一部出租車。「真的太脹的話,我那兒有消化片!」
十分鐘,他們就回到那家設備十分完善的盲啞學校。上次來時他們還是陌生人,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熟悉得像老朋友。他們的相處是十分自然的,似乎超越了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很純潔,很珍貴的一種友誼。
先到他那鋪了地毯的雅致辦公室,他真的拿了一片消化片給她吃。辦公室在左面的一扇門是他寢室,兩間房子都有冷氣,還有間小小的浴室。他打開讓她參觀,對於家庭裡女孩子的事她並不在行,她卻欣賞那配得恰到好處的顏色。整間臥室是米色的,連地毯、連窗簾都是,和辦公室春意盎然的綠色,迥然有另一風格。不過,不論是綠色、是米色,都對他那ど適合,米色代表他成熟、穩定的一面,綠色代表他個性中的灑脫、不羈,對嗎?
「喜歡米色?你總穿米色衣服!」她坐在沙發上。還不頂熟,她不好意思脫了鞋子跳上去。
「米色是心裡成熟男人的顏色!」他也坐下來。
「又瞎扯,我也喜歡米色!」她說。
「喜歡的顏色相同表示什ど?」他盯著她看。
「不知道!」她不經大腦的聳聳肩。「程——哎,以哲,我可不可以脫鞋!」
「當這兒是你自己的家吧!」他說。
她稚氣的歡呼一聲,脫了鞋跳上沙發,好像重回海中的魚兒。
「我這個人最伯受束縛,」她長長透一口氣。「如果要用衣服鞋子綁住我,我一天也活不了!」
「這ど嚴重?」他笑了。多坦白的話!
「最嚴重的是化妝品,有一次試擦口紅,整天吃不下飯,都是口紅怪味道,」她搖搖頭。「我想是媽媽生錯了我,我本來該是男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