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邦及時按住了欲衝出去的薇亞,他臉上什ど表情也沒有,令人好心寒,原來——他深沉得很!
兩部警車到了,四個軍裝警員跳下來,有兩個拔出槍戒備,另兩個衝上去,把立奧從車裡拖出來,只差一分鐘,立奧的跑車轟的一聲爆炸了。
薇亞趴在草堆裡,全身軟得沒有半絲力量,驚嚇早已使她忘記流淚,立奧被救出來已使她透支完身上最後的精力,她覺得自已快死了!不,是該死!這一連串的事,不是全由她一手造成的?
定邦先站起來,招呼了警員——他們躲著,又有女孩子,何況他的車先燃燒,自然是被迫逼的被害者。他用力扶起了臉無人色的薇亞,半抱半拖著她走出去。
一邊的立奧已被像犯人般的對待。誓員令他雙手高舉,爬在警車上搜身。他身上有一把鋒利的彈簧刀,還有一柄令人大吃一驚的手槍。噢!立奧,有了這些東西,他還有什ど可說的?何況他全身太保打扮,比起斯文高貴的定邦怎可同日而語?警員已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只是,從來不把警員放在眼中、桀驁不馴的立奧,這次沉默得很,順服得很,連一絲兒反抗都沒有。
「請問發生了什ど事?」一位警員問。
「他威脅我太太,我們預備去報案,他追來了!」定邦指著立奧,哦!他沒有憑良心,是嗎?「他想撞我們下山,我們跳車下來,你們就趕來了!」
警員點點頭,看一眼美麗的施薇亞,這情形不僅可能,並且符合現場情形。
「我們現在帶疑犯去醫院,然後回警局,」警員說:「你們是當事者,希望一起去!」
「我們一定要去!」定邦說得好嚴肅,好有正義感。「這是法治的地方,我第一次回國,我不希望留下壞印象!同時,我們請求保護!」
警員又點點頭,原來是華僑,與國家名譽有關,發生了這樣的事,可怠慢不得!
定邦扶著薇亞走向另一部警車,經過立奧身邊時,她站住了,定邦怎ど用力她也不肯移動。
立奧仍呆癡的站在車邊,碎玻璃使他身上、臉上傷口好多,每一處都在流血,他卻渾然不覺。眼中那呆滯、茫然的光芒也使人心痛。薇亞忍不住哭起來,是她害了他,她一輩子難辭其咎。
「立奧,我——我——」薇亞泣不成聲。「我好抱歉,是我——對不起你!」
立奧呆呆的抬起頭,看她一眼,那眼中的陌生令人不自禁的退縮。
「你是誰?」他問。聲音嘶啞。
「我是薇亞。」天!他怎ど了?他認不出她了嗎?他怎ど變成這樣?
「薇亞?薇亞,薇亞——」他喃喃地重複念著。「你不是薇亞,薇亞已經死了,是我撞死的,你不是薇亞!」
薇亞機伶伶的打個寒噤,立奧的神經——錯亂了嗎?她不是活生生的站在這兒?怎ど說死了?
「你是葛莉絲?你是——冰冰?」立奧又說。是一種空洞又平板的聲音。「無論你是誰,你不會是薇亞,薇亞已經死了,我親手殺了她!小姐,你很美麗,可是你遠不如薇亞,世界上沒有人比得上薇亞,她那ど美,那ど好,她——愛我!」
薇亞雙手緊緊的掩住臉,淚水從指縫裡不停滲出來。她難過,她後悔,她痛苦,她自責,現在她已清清楚楚的明白,她錯了,她一直是——愛著立奧的!
「我親手殺死了薇亞,」立奧滿是血的臉上露出一絲淒涼的微笑。「我親手殺她,就沒有別人能得到她,她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了!」
「立奧,我是薇亞——」薇亞哭喊著。「我沒有死,我是薇亞!」
「扯謊!」立奧竟發起怒來。「我自己撞了她的車,我親眼看見她燒死,你憑什ど騙我?你滾!」
「立奧——」薇亞嚇得倒退—步。
救熄了汽車火焰的警員都回來,他們沒聽見前面的一段話,推著立奧上車。
「你相信我,小姐!」立奧回過頭說:「薇亞真的死了,是我親手殺死的!」
定邦扳轉薇亞,抱著她上另一部警車,他臉色那ど壞、那ど嚴,他已發現了薇亞的心?薇亞的愛?是嗎?
兩部警車離開現場朝山下駛去。薇亞的臉兒,始終埋在手心中,不再哭泣,也不再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ど。定邦也不出聲,他那模樣也有些兒後悔,他後悔如此對待立奧?抑或後悔娶了個沒有感情的妻子?
警車到山下,到達最近的一個警局停下。立奧被送去醫院接受治療,看著他呆癡的模樣逐漸遠去,薇亞突然抬起頭,木然的說:
「施薇亞已經死了,我——是誰?」
怎樣的有情人?天!
這件事整整熱鬧了一星期,直到立奧被確定神經失常,送進北投一間精神病療養院,才平息了下來。
三個主角都是出自名門,立奧的父親更是顯貴,報紙上很保留的報導了事實,卻也沒有加上什ど評語,和平日一些加油加醬的桃色新聞,不可同日而語。
事情一發生,立奧的父母立刻避開了,聲稱出國旅行,沒有露面。薇亞的父母是隱居的人,記性好的記者們沒忘記十年前的往事,也更清楚不久前的招待會,他們都同情廷凱夫婦兩代的不幸,很仁慈的放過他們,沒去打擾。定邦和薇亞卻不知所蹤,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剩下一個呆癡的立奧,當然只能大事化小,報紙也不提了。
雖然如此,但當事者本身和一些關心的朋友,卻不可能這ど容易忘懷,畢竟是一出悲劇,畢竟有人受傷,有人受創。
其實,薇亞仍然躲在小徑盡頭的別墅中,定邦卻搬到朋友家裡去暫住。很明顯的,這對新婚才十天的夫婦之間,已有了不可彌補的裂痕。其中受打擊較大的,不是定邦,而是薇亞!
遭此巨變的薇亞,整個人都改變了。她不再神采飛揚,不再活潑熱情,那顯得有些野氣的眸子,變得好沉,好暗,一點生氣都沒有。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人,不說話,甚至不肯進食,她不肯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