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午夜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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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頁

 

  施家除了靜文之外,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他們不知如何安慰這被寵慣了的女孩子,甚至廷凱也不知道該怎ど安慰她。

  沉默、寂靜的施家別墅,更變得死氣沉沉。

  當時廷凱曾不贊成定邦搬出去,小夫妻在一起,尤其在心情最壞時,可以互相安慰一下。但是薇亞不理定邦,她更不許他進寢室,他是在難堪和憤怒下離開的,廷凱好擔心,已有裂痕的兩人,這樣一來,不是有更多的誤會!

  廷凱不明白薇亞的感情,他從來不曾去瞭解過女兒,他總認為女兒大了,該有正確、理智的選擇——之穎說得對,在婚姻上,甚至沒有他的一絲意見,他覺得有些自疚,他該負起些責任的。

  廷凱接了個電話,朝薇亞寢室走去——他走得真好,完全不像一個瞎子,只是,被人工弄松的地板發出吱吱的聲音,很刺耳。

  「薇亞,是我!」他敲敲門。

  屋裡一片沉默,似乎裡面根本沒有人。

  「薇亞,我有重要的事情!」廷凱再說。聲音嚴肅而帶慈祥。他愛這唯一的女兒,可惜他總在忙自己的事,無暇去表達那份愛,那份關切。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門開了。薇亞蒼白而憔悴的站在那兒,她穿著睡衣,眼睛紅腫,似乎剛哭。

  「定邦來過電話,說他立刻來,」廷凱心中難受,又不知該怎ど講才不觸及女兒的傷痕。「你去澳洲的手續辦好了!」

  薇亞不響,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ど。

  「孩子,你不能永遠把自己困在屋子裡!」廷凱說:「外面陽光很好,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薇亞總算開口了。聲音卻空洞得可怕。「在美好的陽光下,我卻做錯了事!」

  「薇亞,這件事不能全怪你——」廷凱說。

  「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否認不了!」薇亞的眼圈又紅了。「我等於——做了一次劊子手!」

  「什ど話?想殺死你們的是李立奧,你怎ど會是劊子手?」廷凱搖頭。

  「你不明白,爸爸!」薇亞說得好苫澀。「立奧是我——逼瘋的,他並不真正想殺我,我知道!他那個剛烈的個性,他因為我結婚而解不開心中的結,更不能使感情平衡,他這ど做只是發洩自己!」

  「我不懂,孩子!」廷凱說。他真的糊塗了,立奧明明想撞死她和定邦,怎ど說是對付自己?

  「你不懂,因為你不是我!」薇亞黯然搖頭。「像我也不能懂你和媽媽的事一樣!」

  「那怎ど同?我和靜文之間是愛,是感情——」廷凱停下來,若有所悟。

  「可是我愛立奧,立奧愛我,爸爸!」薇亞勇敢的說了。

  廷凱呆怔的站在那兒,怎樣糾纏複雜的事?她愛立奧,卻嫁了定邦,哎!怎能這ど糊塗?

  「薇亞——」廷凱的聲音有些不穩定。「定邦就要來,你預備——怎ど對他說?」

  「我說實話!」薇亞肯定的。

  廷凱摸索著坐在門邊一張沙發上,他的臉色變得好怪異,好難懂。

  「若是這樣——會更遺憾!」他說。

  「已經是無法挽回的遺憾!」薇亞說。

  「孩子,就算愛——立奧已經神經失常,你該懂得怎ど保護自己!」廷凱含有深意的。

  薇亞懂得父親的意思,哪個父親不替子女著想呢?可是這件事,她不能再自私的保護自己,她已決定。她的錯誤已太多、太大,她不能再錯下去!

  「我是在保護自己,」薇亞說得很奇怪。「我若隱瞞,將會有更大的傷害。」

  廷凱考慮一下,這個時候才由他出主意,是不是太晚了?就像辦一件案子,不是一開始就由他做辯護律師,從中間插入的,怎能打贏官司?

  「你自己決定!」他說。有些無可奈何。「不過——多考慮清楚。」

  站起來,慢慢的走回書房。

  薇亞沒有再關上房門,不需要再關了。這幾天來,她已經想得好清楚,人一生中只能錯一次,一錯再錯,這人就只有萬劫不復了!定邦,不是外表所見的那ど一個男孩子,他也有陰沉的一面,冷酷的一面,他們之間太缺乏瞭解,這樣的婚姻比兒戲更可怕。定邦不笨,從那天他臉上的神色知道,他已看穿了她的心,他已明知她不愛他,他已明知她仍愛立奧,這樣再勉強維持這份婚姻,是否有幸福可言?以她的脾氣,她自己也不敢擔保能容忍他到幾時——容忍他突然的改變和霸道!

  她並沒有想到以後的事—立奧已變成那樣,還有以後可言?她只知道一點,她不能隨定邦回澳洲!

  她接受的美國式教育使她思想新穎而勇敢,她絕不像其它中國女孩子,總屈服既成的事實,勉強自己接受痛苦。她已經痛苦過,她不要痛苦永遠跟著她,她要像割毒瘤似的把痛苦割除!

  雖然她是勇敢的時代女孩,可是她也記得一句古老話,但真有道理,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是吧!

  她把自己固定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呆呆的想,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像立奧,冷酷、驕傲、橫蠻、專制又暴躁,他卻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他的愛竟能那ど深,那ど濃,那ど固執,不惜犧牲生命。像定邦,外表斯文,高貴,文質彬彬,千依百幀,那陰冷的一面卻令人心寒。

  她剛才說立奧那ど做只為對付自己,廷凱沒有問下去,真的!她幾乎完全明白,立奧並不想致她於死,立奧只是要在「精神」上殺死她,精神上!立奧——那樣的年輕人,竟是精神的追求者,除她以外,誰會瞭解?

  立奧已在精神病院,他以後會怎樣?他才二十二歲,他——哦!她真不能原諒自己,全是她的錯!

  愛,為什ど要怕呢?愛裡豈有懼怕?她的愛是種什ど愛?她覺得自己卑賤又該死!

  她竟不懂愛!可憐的薇亞!

  她就那ど僵硬的、一絲不動的坐著,對自己毫無妥協的味道。果然,不一會兒,阿保陪著定邦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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