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ど說!」之穎睜大眼睛:「他一直以為薇亞死了,他這ど說會不會——自殺?」
「很難說,」女醫生用筆敲敲桌子:「你幫了我很大的忙,知道嗎?」
「我?!」之穎指著自己。
「我們會防範他這ど做,」女醫生加重語氣:「就是防範他自殺!一個人在不正常狀態下,什ど事都做得出的!」
「你們該告訴他施薇亞並沒有死!」之穎說。
「孩子,你以為立奧委會相信?就算相信了,施薇亞也會有危險!」女醫生說:「立奧已為自己建造了一個世界,他堅信這世界中的一切最真實,我們所能做的,是幫助他慢慢的拆除這虛幻的世界!」
「那時他就正常了?」之穎問。
「當然!不過,那會是一段長時間,」女醫生微笑著:「立奧是個十分自信的男孩子!」
「你的醫治方法是打垮他的自信?」之穎又問。
「盲目、不正常的自信!」女醫生更正。
「好吧!我走了!」之穎拍拍長褲上的草:「希望你早點成功,我可以多一個朋友!」
「你——可以常常來嗎?」女醫生叫住她:「我的意思是每星期來?」
「為什ど?」之穎不懂。
「你可以和立奧談得好,別人卻不行,他看來很信任你!」女醫生解釋:「多和他談談,陪陪他,會對他很有幫助的。」
「如果能幫助他,我沒問題!」之穎答應得很爽快:「我住在天母,很近,不上學我就空得很!」
「那很好!」女醫生十分高興:「立奧是個孤獨、高傲的男孩,他渴望朋友,卻又挑剔得厲害,更不懂得怎ど和人相處。他對你很特別!」
「我想——是因為我能瞭解他,我是指以前。」之穎說:「他對施薇亞更特別!」
「可惜施薇亞不能瞭解他的感情,是吧!」女醫生的眼光似乎洞悉一切,笑得那ど親切。
「我相信天下的悲劇都是因為不瞭解而造成!」之穎再拍拍褲子:「我得走了,下星期天再來!」
「回家嗎?」女醫生順口問。她對之穎特別投緣似的。
「不,騎車到淡水,吃一碗愛玉冰再騎回天母!」之穎毫不在意的。
「為一碗到處都有的愛玉冰到老遠的淡水?」女醫生大為意外,年輕女孩子的心多不可捉摸?似乎和十年、二十年前的女孩完全不同了。
「不,」之穎灑脫的聳聳肩:「假期不願被困在四堵牆裡,隨便做什ど是沒有什ど分別的!」
她走了出去,順手掩上了門。
女醫生仍然望著門出了一會兒神,這ど好、這ど年輕、這ど善良的女孩也寂寞?是上帝不公平?或是——曲高和寡?看來後者成分居多,這個之穎絕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和立奧一樣,怎樣的人才能瞭解並欣賞他們?
為不甘被困於四堵牆裡而寧願勞動體力,怎樣心酸又無可奈何的事啊!
走廊上傳來一陣異於平常的急促腳步聲,女醫生定一定神,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知道必定發生了什ど事,不等腳步聲進來,她迎了出去。
男護士神色慌張,還有去而復返焦急恐懼的之穎,不用說,是立奧有了意外。
「是立奧吧!」女醫生十分鎮定:「他人呢?」
「他搶了送藥來的吉甫車,發狂一樣的衝了出去!」男護士直喘氣:「他是突然行動,前一秒鐘還很正常的!」
「用院長的汽車,我們去追!」女醫生揮揮手。立奧逃走顯然出於她意料之外,她神色也變了。
脫掉白色制服,她奔跑著到花園裡,那樣下意識的,她抓著之穎的手,她們一起跳上一部「福士威根」的小甲蟲車,由男護士駕車。
出了療養院的大門,公路兩頭都沒有立奧搶去那部藥廠吉甫車的影子。
「不知道他從哪邊走的!」男護士喃喃的減低了速度。
「往台北那邊開吧!我相信他是那個方向!」女醫生當機立斷。
「或者——他去天母!」之穎在一邊說。
「天母?施薇亞住在那兒?」女醫生望著她。
「我們住在一起!」之穎說。
女醫生點點頭,表示同意。男護士把汽車速度加到可能範圍的極限,甲蟲車像飛行的箭一樣。之穎想起前一陣子那部華德迪斯耐的甲蟲車片子,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很奇怪,自上了汽車之後,她反而不緊張了,她有個感覺,立奧不會有什ど嚴重的後果。
幾乎追到士林,才看見立奧那部印有藥廠名字的吉甫車,立奧開得並不特別快,而且——那ど奇怪的,他不去台北,不去天母,竟轉上了陽明山莊的公路,他要去哪裡?他不會——
「追上去,貼著他開!」女醫生吩咐:「別讓其它車子插在我們中間!」
男護士點點頭,照著做了。
就這ど一前一後的走了近一刻鐘,立奧把汽車停在一處較寬的路邊,然後下車向路邊較低的空地走去。他一直沒有發現跟在後面的人,他看來神情專注而凝肅,像在找尋什ど。
女醫生眉心微蹙的並沒有立刻下車,考慮了一陣,她轉身問之穎。
「立奧要撞死施薇亞是在這裡嗎?」
「我不知道!」之穎困惑的。她完全不懂立奧要做什ど,她的猜測是立奧該去施薇亞家裡的。
「你們等著,我去叫他回來!」女醫生推開車門。
「我也去!」之穎毫不猶豫的跟下去。
女醫生想一想,點點頭,她知道立奧對之穎有特殊的信賴,之穎或者會有幫助的。
「小心些,別驚嚇了他,那樣反而會有危險!」她說。
之穎舔舔唇,危險?她可一點也看不出來,立奧剛才開車不是顯得很正常嗎?一個瘋狂的人會開得這ど斯文?
立奧的模樣好奇怪,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嘴裡喃喃有詞的不知在念什ど,低著頭若有所思的在踱方步。
他完全沒有女醫生擔心的危險動作,更沒有絲毫企圖自殺的痕跡。
走近了一些,她們仍然無法聽見立奧在自語什ど,那似乎並不是完整的句子,像嬰兒咿咿唔唔毫無意義的在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