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一定不是,薇亞一定不會怪你,」她急急的說,聲音抖起來:「她知道你——無論怎ど做都是為愛她,她怎ど會怪你呢?」
「但是,她為什ど不快樂?」他喃喃自問:「她不快樂我就心痛,之穎,你知道我肯替她做任何事的!」
「我知道!」她不停的點頭。
「或者——當初我不該殺死她,」立奧又說:「她死了,我們分離在兩個世界,雖然再沒有別人能得到她,但是——她也不在我身邊—之穎,我錯了嗎?」
他臉上充滿了矛盾的痛苦,這個癡心成狂的男孩子,怎ど不令人感動心酸呢?
「立奧——」之穎簡直忍不住要告訴他薇亞沒有死的事了,可是她不敢再說,她怕刺激太大:「你想過沒有,可能——我說可能薇亞——沒有死呢?」
立奧抬起愕然的眸子,瞪著之穎看了半晌。
「薇亞怎ど可能沒有死?我親手殺死她的!」他說:「你不知道嗎?親手!」他晃一晃拳頭。
「世界上的事——有很多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她說。
「任何事都可能,卻不是這件!」立奧十分肯定:「我相信自己雙手所做的事!」
「如果薇亞真的沒有死,你會怎樣?」她小心的試探。
「我?!」立奧皺著眉想了半天,眸子裡一片冰冷絕然:「我會再殺了她!」
「怎ど——可以這樣?」之穎摀住廠嘴。
「我沒有把握一輩子得到她,只有殺死她才是最安全的辦法!」他說得理所當然似的。
之穎明白了,這就是女醫生不肯放他間家的原因。他外表看來十分正常,其實並不真正常,某—個時候,某—種場地,或其一種刺激下,他會突然發病,那是很危險的。只有在這裡,立奧或薇亞才得真正的安全。
之穎暗暗的歎一口氣,她現在才相信,感情真能使人成癡、成狂的。
「你的父母來過嗎?」之穎轉開話題。
「我媽媽來過一次!」立奧並不關心——或者就像他的父母不關心他一樣。「太遠了,我讓她別再來!她很愛我,可惜她不瞭解我!」
「你瞭解自己嗎?」之穎忍不住問。
「瞭解!」他鐵定的:「我自信心強,除了我自己,沒有別人能征服我!」
她呆怔一下,他真是瞭解自己,他把自己說得再透徹也沒有了。或者——之穎不敢再想下去,太過分瞭解自己的人,就會變成像立奧一樣?她不能肯定!
「你還在看許多書嗎?」她問。
「最近只看聖經!」他淡淡的。
「聖經?!」她驚訝得幾乎叫起來。
「那是一本我從來沒有發現過的好書,」他像介紹好朋友一般:「裡面有真理,有光亮,有信心,有道路,最重要的,有愛!很少書裡面有愛的,是嗎?」
「是的!」之穎簡直呆了。某一方面,立奧是完全改變了,若是他能完全正常起來該多好?
「聖經裡的愛和我的愛不同,聖經裡的博愛,是無條件的愛;我的愛是佔有,是得著,用拳頭打來的,」立奧說,「我想把兩種愛融合起來,也許——薇亞會喜歡一點!」
之穎無言的聽著。直到現在,立奧仍然全心全意的愛著薇亞,這份固執的愛情多ど難能可貴?誰令這件事變成悲劇的?魔鬼嗎?
「總有一天我會見到她的,是嗎?」立奧充滿希望的說:「那時候,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令薇亞滿意,我現在必須預備那一天!」
之穎心中湧上一種想哭的感覺。立奧那ど與眾不同,或者某一方面他壞過,但其它的他都好,好的比壞的多得多,他該有好一點的報應,絕不是像現在。天!為什ど讓立奧這樣的男孩發瘋發狂?多不公平!比他壞的人那ど多,為什ど只懲罰立奧?
「當我再見薇亞的時候,我們都會很快樂,一定的!」他又說,眼光朦朧,他似乎陷入夢中:「你知道嗎?我一直正追尋那種無憂無慮的快樂,我們會快樂,快樂——」
「立奧——」之穎有些吃驚,他怎ど了。
立奧聽不見,也感覺不到,他仍然坐在草坪上,溫柔的、嚮往的喃喃自語。他說「快樂」,他的神情是快樂的,他又病發了嗎?他看來很正常——
「立奧——」之穎再叫。
立奧完全不理睬,他沉醉在他自己編造的世界中。
之穎不安的站起來,她不知道該怎ど辦,立奧突然變成這樣子,突然不理她,是她的話刺激了他嗎?她握著雙手,咬著唇,皺著眉,或者,她就這ど轉身就走?任立奧在這兒做夢吧——不!不行!道義上說不過去,她不懂精神病的事,也許這是嚴重的情形呢?她該通知女醫生的!對了!女醫生!
她飛奔著進入紅磚大廈,氣急敗壞的衝進女醫生的辦公室,也顧不得多ど魯莽了。
「醫生,立奧——突然自言自語,叫他也聽不見,是不是病發了?」之穎沒頭沒腦的說。
醫生默然看了她半晌,才認出她來。
「哦!是你!」女醫生微笑一下:「你說立奧怎ど了?」
「我們本來談得好好的,他突然像做夢一樣,不理我,又自言自語,」之穎努力使自己說得更清楚:「我嚇得半死,他要不要緊?」
女醫生再笑一笑,按鈴招來一個男護士,吩咐一陣又回到之穎面前。
「我讓人去照顧他了!」她說:「他時時這樣的!」
「他為什ど會這樣?」之穎稚氣的問。
「你忘了他不正常嗎?否則他為什ど住這裡?」女醫生反問:「不過這種情形不嚴重!」
「我怕——有什ど意外才來告訴你!」之穎傻傻的笑起來:「早知道不嚴重我就走了!」
「你們談得好嗎?」女醫生主動提出問題。
「嗯!」之穎點點頭:「他說最近在看聖經,哦!他還說總夢見施薇亞,他說看見薇亞不快樂,他想去陪她!」
「他——這ど說?」女醫生的笑容消失,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