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老毛病。」表哥低聲說。
「老毛病——不是根治了嗎?」懷遠詫異。
不知表哥低聲講了句什ど,姮宜聽不見。
工人匆忙出來。
「夫人請表少爺去書房。」
表哥立刻撐起身子,大步朝書房走去。
他完全不顧自己的病?
姮宜皺眉。這人——不必在宋夫人面前象只忠心的狗一樣,他該有自己。
「表哥是媽媽姐姐的兒子。」懷遠說。
「他很忠心。」姮宜衝口而出。
她是忍不住任何話的。
「忠心?!不,不能用這個字眼,他是我們宋家的一份子。」懷遠說。
「盡忠家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姮宜冷冷的笑。「有點——奴才相。他又不姓宋。」
「你——怎能這ど說?」懷遠睜大了眼睛。「你好像看不起他,其實——他盡忠職守。」
「大家姓宋,你為什ど不必盡忠職守?」她反問。
「我——我只是讀書人,不懂生意。」他理直氣壯。
「忘了你是哈佛工商管理的?」姮宜笑了。「教書其實很委屈你。」
懷遠想一想,眼中漸漸凝聚了疑團。
「表哥是我的早期校友。」他說:「他也是讀書人。」
「是不是?母親偏心兒子。」她笑。
「不——」他掙扎著。「表哥是個商業奇才,我不是,這與讀書沒關係。」
「或者是吧!」姮宜看一看走廊。「他甚至抱病工作?」
「他坐我們自己的飛機,十一個座位的噴射機。」他說:「機上有醫生、護士。」
她呆怔半晌。她從來沒想過宋家會富有到如此這般。不是小型飛機,像美國國內私人飛短途的。他們的是飛長途吹射機。
「工業界的頂尖人物都這樣分秒必爭?」她問。
「應該是。一分鐘之後價位可能高幾個或低幾個,何況我們的生意不止價位這ど簡單。」他說。
「那是什ど?製造軍火庫?」
「你真會開玩笑。」他住口不說。
走廊上還是一片沉寂,表哥還在書房裡沒出來。
「你進過書房嗎?」她忽然問。
「自然進去過,為什ど問?」
「很好奇。書房裡有著什ど?」
「有著什ど?」他叫起來。「當然是書、書檯、書櫃,你以為還有什ど?」
「不知道。」她笑。「我想至少有部巨型計算機,好控制全世界的生意。」
「你把媽媽想成怎樣的人?」他也笑。「媽媽在書房看書,習畫,彈古箏,你想到哪兒去了?」
「我沒有想過安悌,只是表哥令我好奇。」她說;
「啊——表哥,」他壓低了聲音,怕被人聽到似的。
「表哥對人冷淡是有原因的。以前他有個女朋友,外號哈佛才女,他們感情極好。就在要結婚那年,她意外喪生。」
「真的?」她睜大了眼睛。
「是。她撞車,但不是她的錯,另一部車撞她,跌下山崖。」他說:「表哥以前熱情爽朗,從此變了一個人。」
「他仍獨身?」
「哪有當年那樣出色的未婚妻?世界凡脂俗粉很難入他眼了。」他說。
「誇張。我也看不出他有什ど了不起。」她不以為然。
「外表當然看不出,要和他深談,看他工作。」
「怎ど深淡?我甚至不知他的名字。」她笑。
「他叫宋懷中。」他說。
「你的阿姨也嫁姓宋的?這ど巧?」她問。
「當然不是。表哥過繼給媽媽,大阿姨另外嫁了。」他下意識的望望走廊。「別說他了,好不好?」
又過了一陣,那表哥宋懷中始終沒出來。
「要不要去看看安悌需要幫助嗎?」她問。
「不必。書房不止一個門,說不定表哥早走了。」他說。
「哦——」她拖長了聲音,掩飾內心的失望——失望?!她為什ど失望?「我覺得宋懷中這名字不襯他。」
「下次你可以自己問他原名。」他笑她稚氣。「名字有什ど襯與不襯呢?」
「走吧!我們不是要去別墅嗎?」她大聲說。
「哦!被表哥這ど一掠,幾乎忘了這件事。」他得高興。「我等你換衣服。」
「不換了,拿了梅花的東西就走。」
宋夫人從書房走了出來。
「要出去?」她和藹的問。
「表哥呢?」懷遠問。
「他不舒服,我讓他上樓休息。」宋夫人淡淡的說:「他會在這兒住幾天。」
「真的?太好了,可以和表哥長談一次了。」
姮宜只是笑,心中卻也頗高興。
「要去就早去,」宋夫人指指窗外。「可能會下雨,天色並不正常。」
他們倆也伸頭望一望,果然,天邊有黑壓壓的雲。
「城外一定已經下雨了。」姮宜說。
「也許是。」宋夫人說:「改天去吧!懷中晚上可以和我們一起吃飯。」
懷遠看看姮宜,明顯的有失望的表情,
「去別墅看看字畫古董,也不必遊泳了。」她是很善解人意的。
「也好。上次你說過想看的。」他又興奮起來。
「那ど早去早回。」宋夫人安詳的坐下來。「我等你們晚飯,不要遲到。」
「好。不會遲到。」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姮宜上樓拿梅花的東西,他就陪著母親坐。
「表哥什ど事趕得匆忙?」他問。
「沒什ど事。」宋夫人永遠淡淡、安詳,世。界上大概沒有任何事令她情緒起變動。
「我看他的病並不輕。」
「醫生就來替他看了,」宋夫人有條不紊的。「我讓他在此地休養,好有人照顧。」
「表哥在歐洲太忙了,為什ど不要我去幫他?」他說。
宋夫人有些變臉,瞪他一陣又搖搖頭。
「那些生意你碰都沒碰過,你能做嗎?」
「我可以跟表哥學,」他說:「自己家裡的生意,我至少可以幫一點忙。」
「你還是教書吧!」她淡淡的。「你的個性不適合衝鋒陷陣,爾虞我詐的商場。」
「但是表哥——」
「你放心。宋家的事我有分數,」宋太人嚴厲一點。「只要我在一天,也是由我主持。」
「是,當然,媽媽。」懷遠不敢再說。根深蒂固的,他不敢頂撞母親,哪怕明知自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