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輕舟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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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是沒有資格埋怨。」他冷笑。

  「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們——實在不該再互相折磨,互相傷害,對不對?」她誠心的說。

  「那——我祝福你,是吧?」他笑起來。笑得十分特別,十分古怪。

  「是。你的祝福對我很重要,會帶給我信心,令我能走好以後的道路。」她說。

  「我當然祝福你。」他聳聳肩。「而且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從今天開始,不再來打擾你。」

  「我們仍是朋友。」她說。有些難以解釋的歉疚。

  「這是騙人的話,我們不可能是朋友了。」他站起來。「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結婚而不妒忌?那就不是人了。」

  「杜非——」她為難的。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他順手拿起一朵花瓶裡的百合花,大步走出門。「我會祝福你們。」

  「砰」然一聲,倩予有個感覺,她——可是作錯了決定?

  倩予一夜都睡不好,翻來覆去眼前全是杜非昨夜的神情,冷嘲的、激動的、無奈的、夫望的,這 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她實在無力擺脫他的影子,或者——這是她決定和大澤結婚的原因吧?借大澤之力忘卻杜非。

  她不知道,也不想探究。女人總要結婚,大澤很好,她實在累了,四年前她已經累了,可惜那時沒有一個大澤在旁邊——啊!士廉,她怎麼總是記不起還有士廉這麼一個人呢?也許士廉太好、太好了,好得——令人無法——也不願去記住他。

  士廉,四年前她對他就充滿了感激與歉疚,四年後的今天,感受竟完全一樣。她知道士廉對她好、喜歡她、愛她,但她——對他根本沒有一絲愛情的成分,她不能勉強自己。士廉是哥哥,就是這樣,緣份和愛情都是這麼奇妙的一件事。

  天色漸漸亮了,睡不著的滋味真不好受,頭昏眼花的,好在今天不必當班出勤,否則必定臉色嚇人兼支持不住。起床吧!喝杯熱牛奶或者會好些。

  大澤今天會來台北,雖然一星期的期限還沒有到,她今天就告訴他,她同意九月結婚,她願意做九月新娘。

  九月新娘。怎麼她心中全無歡愉?是不是屋子裡太凌亂?昨夜大食會的殘局令她不快?是吧?她扔開那杯盤狼藉的場面躲回臥房,嗯——好些了。是不是?外界的一切很容易引起她情緒波動,她知道這點。

  慢慢把牛奶喝完,更沒有睡意了,也罷,等會兒八點鐘第一個跑去美容院洗頭,再去做「桑 那」,無論如何,不能讓大澤看見她的無精打采,她至少要尊重大澤的誠意。

  幾乎是看著時鐘在走的,好不容易到了八點,她隨便梳洗,換一件衣服,戴一副大大的太陽眼鏡出門。門開處,正遇到住在對面的鄰居太太要去買菜。

  「早啊!任小姐。」鄰居太太熱情得很——老天,她們要一起走完四層樓的樓梯。「這麼早出門啊!今天飛不飛國外呢?」

  「今天休息。」倩予淡淡的,保持禮貌的。

  「昨天我看見杜非又到你家了,是不是?」鄰居太太好奇的問。「你們是朋友嗎?杜非真是了不起,我們全家都喜歡看他的電影。」

  「是的。」倩予含糊的答。真要命,怎麼又是杜非?他好像無所不在似的。

  「下次他再來,介紹我們認識,好不好?」鄰居太太好羨慕,好嚮往的。「或者請他和我們照張相,簽個名,任小姐,說定了啊!」

  「好吧!我問問他。」倩予無可奈何的。碰到這樣的人,叫她怎麼說才好呢?

  「只要你肯說,他一定答應的,」鄰居太太好高興。「任小姐,杜非——是你男朋友吧?」

  「啊——不,」倩予再也忍不住皺眉了。「怎麼會呢?他是大明星,我們只是認得。」

  「可是——」鄰居太太的眼睛變得有點狡黠。「昨夜他離開了又回來,獨自一個回來,好晚才走的,是不是?」

  倩予開始憤怒,這——算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她站住了,臉也沉下來。

  「不,不,不,你別誤會,」鄰居太太也自知太過分了。「對不起,我是指——你們是好朋友。」

  倩予狠狠的盯她一眼,無可奈何的大步走出去——好在她已到了樓下。

  在馬路上,她立刻看見站在那兒,若有所思,猶豫又徬徨的士廉。

  「士廉?你怎麼在這兒?」倩予大為詫異。「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上樓?」

  鄰居太太也走出來,看士廉一眼,快步離開。

  「來了不久,」士廉尷尬的不置可否,他看來很不自然,不敢正視倩予。「你要出去?」

  「不,只是洗頭,不重要,」倩予立刻說,她是善解人意的。「我們找個地方吃早點,好不好?我也沒吃。」

  「好。」士廉點點頭。

  士廉的缺乏吸引力是因為他太好,功課好、人品好、性情好,他也太溫順善良,欠缺一點突出的、明顯的性格,是這樣的吧!

  找了一家小小的但乾淨的油條燒餅店,意外的還有倩予愛吃的粢飯。

  「啊!粢飯,」士廉指了一指。「你小時候最愛吃的,每夭早晨拿一個在手,邊吃邊上學。」

  「是啊!好久沒吃了,」倩予笑起來,無論如何,在事——依然溫馨。「你在美國更加吃不到了。」

  「我不怎麼愛吃,」士廉老實的說:「糯米東西,我總覺得少吃些好。」

  「我才不管,喜歡的東西吃了再說,」倩予說:「時時要提醒自己小心這,小心那,很辛苦。」

  「或者——我太保守了。」士廉垂下頭。

  倩予有些愕然,士廉的態度也和平日不同。

  「我說得不對,是嗎?」她歉然的。

  「不,我討厭自己的個性,」他根根的。「我是個標準的沒出息書獃子。」

  「怎麼這樣講?士廉,兒時的一些玩伴裡你是最有成就,最出人頭地的,」她立刻說:「不是人人可以得博士學位,更不是人人能當教授,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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