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話——倩予才可以回答。」他說。
「倩予根本不恨他,你看不出?」心穎說。
「倩予善良。」他點點頭。
「我想——或者她還是愛他,初戀哦!」她笑。
士廉有一點變色,沒有再出聲。
心穎是個精靈的傢伙,立刻知道為什麼。
「抱歉,說錯了話,」她迅速說:「我是開玩笑的,這麼多年來倩予會避開杜非,當然不想再重修舊好。」
「一次傷害已經夠了,她不傻。」他說。「聽說——」心穎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總得告訴你,聽說倩予有個駕飛機的男朋友,她同事,是日本人。」
士廉眉峰迅速聚攏,好半天才說:「聽誰說的?而且——為什麼告訴我?」
「那天在夜總會,倩予她媽媽告訴我們母親大人的,」心穎說:「我是給你一點心理準備。」
「我要什麼心理準備?她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他說得非常生硬。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心穎促狹的笑。
士廉不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他覺得倩予就像湖水,自己是湖水上的一葉輕舟,根本漾不起一絲漣漪,四年前如此,四年後的今天也如此。杜非,甚至那個日本飛機師都和他不同,他們能激起湖水中的波浪,是不是?
「在想什麼?不高興我的話?」心穎問。
「我是這麼小心眼兒的人嗎?」士廉透一口氣,淡淡笑了。四年前可以輕輕放下的事,今天自然也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想不想去見杜非?」她忽然問。
「他——」土廉猶豫了。「不知道他的改變大不大?我——寧願記住他以前小頑皮的模樣。」
「現在只不過從小頑皮變成大頑皮罷了,」心穎笑。「杜非就是杜非,永遠是那副樣子。」
「他怎麼會從陸軍官校出來?又怎麼成了明星的?」士廉好奇的問。
「為什麼不去問問他本人?」心穎說。
「如果有機會,我會問。」士廉說。
「我有他家裡電話,要不要打去找他?」心穎熱心得很。
「他搬去哪裡?和父母」起?」他問。
「靠近北投一幢好漂亮、好漂亮的別墅。」她說:「杜非是個孝順兒子,全台灣的人都知道。」
「大概做給影迷們看的吧!」他說。
「為什麼這樣說?杜非雖頑皮,但從小對父母就不錯啊!」心穎很意外。「你對他有成見。」
「一個孝順的兒子沒有理由——那樣對倩予。」他沉聲說,當年的事他不能諒解。
「他有什麼辦法呢?要去官校,又沒錢、又小,」心穎不以為然。「倩予都不怪他。」
「今天呢?今天他有足夠的條件,為什麼不來找倩予?找——他的孩子?」士廉忿忿不平。
「他找過。」心穎說:「只是沒人知道倩予在哪兒。」
「如果有心做一件事,我不相信做不到,」士廉冷然說:「而且——他周圍有數不清的女孩。」
「那也不過是傳聞,誰知真假?」心穎說。
「他就是那樣,對任何女孩子都親熱,就是沒真心。」士廉說:「我看著他長大,我瞭解他。」
「我認為你這麼說並不公平,我們看見的是杜非的外表,他內心不一定這樣,你是偏見。」她說。
「我是就事論事,不是偏見。」他說。
「是偏見。你因倩予的緣故,所以對他特別苛刻,特別不原諒他。」心穎一針見血的。
「不是——」
「是!否則你打電話找他,和他談談之後,再下結論也不遲。」心穎有點咄咄逼人。
「有——這必要嗎?」士廉眼光閃一閃。 「忘了你以前當杜非是弟弟?」心穎笑了。士廉考慮一陣,終於接過心穎遞過來的號碼,看一看,開始撥了。這個時候,杜非不會在吧?他是最紅的武打明星,他必然日日夜夜都在拍戲。士廉希望他不在。
電話鈐剛響就有人拿起來,一聽那聲音——即使過了四年,士廉仍認得出那是杜非。他那活潑、爽朗、帶點頑皮、促狹味道的聲音。「我是杜非,哪一位?」他說。
「我!潘士廉,記得我嗎?」士廉沉聲說。不知為什麼,一聽見這聲音,剛才對他的不滿、偏見、成見都沒有了,心穎說得對,他曾當杜非是弟弟一般。
「士廉。」杜非在電話那一端大叫起來。「你回來了?什麼時候?你總算還記得打電話給我。」
「你是大明星,怕你忙。」士廉說。是真話,絕對沒有諷刺的意思。
「忙死了是製片的事,你回來我不能不理,你在哪裡?我立刻來接你,我真的等不及要見你。」
「也——不必急,」士廉想著倩予要帶他去看孩子的事。「今天我沒空,明天,哎!明天好不好?」
「不好,不行,我一定要立刻見你,」杜非還是那個小霸王脾氣,當然他就是這樣贏得倩予的心吧?「你在家裡?等我,我半小時到。」
「不,不,杜非,我約了人——」
「別人沒有我重要,推了他。」杜非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半小時到,等我。」
「杜非——」士廉叫。
杜非已掛上電話,從北投到這兒半小時,他不得不爭取時間。
放下電話,士廉看見心穎正笑哈哈的望著他,非常意料之中的樣子。
「笑什麼?是你故意安排我打這電話的?」士廉問。
「我能安排你什麼?」她笑。「我是說——你嘴裡說得凶,聽見杜非的聲音不就立到心軟了?」
「你搞的好事,倩予今天回來。」他說。
「倩予總是會回來的,緊張什麼?」心穎笑。「先見杜非不好嗎?至少可以瞭解他的心意。」
「他的心意?」他不懂。
「他是倩予孩子的父親。」她說。
士廉皺眉,他不喜歡聽這句話,孩子的父親?根理所當然似的,然而他沒有管、沒有教、沒有養,有什麼資格這麼理所當然?
「難道他今天有資格對孩子提出任何要求?」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