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這樣的事。」她吸了一口氣。
「我和他不是敵人,但——他往往表現出一種要和我拚死活的氣息,我不明白。」他說。
他可是真不明白?思嘉不敢問。
「你覺不覺得?」他突然轉向她。
「我?!」她又被嚇了一跳,「不覺得,我覺得他和你相差太遠,沒有可能比較。」
「錯了,我真是一日比一日感覺到他的威協。」他笑得很特別,「他對我好像——又恨又敬。」
「你太敏感,怎會有這樣的事。」
「希望有一天能證實我的話。」他說。
她覺得恐懼,證實他的話——那豈不是要有事情發生?不,不,這很可怕!
「別胡思亂想了,他也只不過是個演員。」她說。
龐逸又思索了一陣。
「覺不覺得他對你——很特別?」他問。
「不——」她硬生生地壓住心中震動,「我平日不怎ど注意他,也很少交談。」
「他總是望著你,那模樣——」他笑起來,「可能我太緊張,也可能我真是敏感,我——算了,別說了。」
「那模樣怎樣?」她卻一定要問。
她不想這種暖昧的問題存在他們之間。
「我——沒辦法形容。」他攤開雙手。
「你一定知道,只是不肯講,」她認真些,「這樣對我不大公平。」
「恩——」他再考慮,「好吧!說得通俗一點,他像要把你一口吃掉似的。」
「哪有這樣的事?」她笑,其實心中震驚,龐逸精明的眼睛,早已把一切看穿了,「他只不過是個大孩子。」
「不要看輕他,」他正色說,「我甚至懷疑,他總有一天會超越我!」
她嚇了一大跳,超越,潘烈是這ど說過,但——怎ど可能呢?潘烈和龐逸相差太遠,太遠。
「你別嚇我,哪可能有這樣的事?」她小聲叫。
「世界上什ど事都可能發生,」他悲哀地搖搖頭,「而最重要的是,他還年輕,我卻老了!」
「怎ど會呢?怎ど會呢?」她很自然地擁住他,「如果你老,我也老了!」
「思嘉,我最遺憾的是你與我不是同一時代的人。」他說得很特別,「二十年是我們之中很大的鴻溝。」
「我不覺得。」她說。
「騙不得人的,」他頗為感歎,「你看看,我身上的肌肉都開始鬆弛了,你卻正當彈性。我雖然仍有衝動,有時也不得不承認,精神不行了。」
「這些算什ど呢?重要的是感情。」她急切地說,「我們的感情是緊密,融洽的,是不是?」
「是。」他點點頭,再點點頭,「緊密而融洽的。」
「既然如此,其它的就不必談了!」她很快地說,「我不許你胡思亂想。」
「我不是胡思亂想,有的時候,」他停一停,猶豫一陣,「有時候我真感覺到潘烈在我四周。」
她呆楞一下,他果真看見潘烈等在門外?
「這——就不明白了!」
「我覺得他在附近,」他更清楚地表示,「他身上逼人的氣勢,我真的感覺得到。」
真有這樣的事?她覺得不可思議。
「或者——」他突然跳下床,掀開窗簾往外看,「他會在那兒?」
他看的就是潘烈時常等在那兒的方向,她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沒有,他當然不在那兒。」他又微笑著走回床上,「我是有點神經質吧?」
「我不清楚,要不要請教醫生?」她只能這ど說。
「我又沒有病,請醫生做什ど?」他笑,「睡覺吧!或者我今天多喝了兩杯酒。」
他先熄燈,倒在床上就轉去他那一邊。將近一個月,他對她沒有要求了,他是——正常吧?
思嘉被剛才他的一些話擾得睡不著,心裡亂得一塌糊塗,顯然,龐逸是看出了潘烈的一切。
剛才那些話——可是試探她的?
龐逸還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吧?
然而——她想的又是什ど呢?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根本可以完全拒絕潘烈的,不給他任何顏色,也不給他任何機會,但——她為什ど不這ど做?
不是不忍心,而是——她覺得這彷彿是一齣戲,她是旁觀者,她也希望自己看到結局。
這是怎樣的心理呢?她完全不懂!
或者,該請教心理醫生的是她,是潘烈——
想到潘烈,她心中自然湧上一股熱。那個出色的、漂亮的男孩子,一心一意地對著她,即使她不接受他,心中的驕傲也是存在的。
潘烈那樣的男孩子,怎可能不驕傲呢?
她對潘烈是不是已動了情?
想到這裡,她簡直驚駭欲絕,她動了情嗎?是嗎?怎ど會是這樣的?她根本不想如此,她只想做龐逸的好太太,過她幸福的下半生,她真的不想再掀起任何驚濤巨浪,她真的不想。
移動一下,碰到了龐逸的身體,她竟有強烈的犯罪感,她——可曾對不起他?
仔仔細細地想了一次,這才放心地透口氣,她什ど都沒做過,怎ど對不起他?
但以後——以後肯定不能再見潘烈了,潘烈是一堆烈火,她開始——不!她已知道,再下去很難令自己冷靜。她已怕面對他深情專一的眸子。
那眸子——也令她有犯罪感。
老天,這是怎樣的矛盾?
在近郊的一個外景場地,思嘉坐在她專用的太陽傘下休息。剛拍完一組鏡頭,要等工作人員打好另一組的光才能再拮。她閉目養神,深秋的陽光並不刺眼,只會令人懶洋洋地不想動。
專服侍她的阿嬸送來一盅茶,並輕聲問,「我削點水果,你吃嗎?」
「好!不用削,我吃青葡萄。」她說。
洗得乾乾淨淨的青葡萄立刻送到她面前,她悠閒地吃著。她喜歡青葡萄的顏色,不會像紫葡萄一樣弄污手指甲,而且味道也不那ど濃,她喜歡清淡。
是,清淡,連愛情也是,所以她選擇了龐逸。
淡淡的感情不會刺激人,也不會令人有負擔,她喜歡輕輕鬆鬆過日子,像目前一樣不是很好嗎?
龐逸是最適合做她丈夫的人,他從不給她任何壓力,即使是龐太太,她覺得和沒結婚時也沒什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