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使她生命變得更旺盛、更完美,肯定的。
潘烈還在沉睡。他一定太累了,從龐逸那兒知道她的行蹤後——竟是龐逸告訴他的,蘇哲守諾言替她保密——馬不停蹄地追來雅典,追上船,他乘直升飛機來的。請求船長安排婚禮,他是太累了,他需要更多的休息。
其實他的累是否還有他長時間對她的追求,心理上他快難以負荷?
現在一切都過去,她已是他的妻子,多美好的一件事,她已是潘烈的妻子,她覺得這和以前完全不同——不同在哪裡呢?模模糊糊地可說不出來。但——她有責任。
真的,是這兩個字,她將有責任。
再望一眼酣睡的潘烈,他那英俊臉上是幸福與滿足,即使沉睡中,他似仍在微笑。這樣全心全意的丈夫;她此生已再無遺憾!
腦子裡思緒太多,心裡幸福滿溢,她知道自己無法再睡。或者——突來的念頭令她迅速起床。輕手輕腳地進浴室梳洗,換衣服,又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她在想,等會見潘烈醒來看不見她,會是怎樣的情形?他是那樣孩子氣。
她跑到船上餐廳的廚房,請求大廚讓她親自做早餐。誰都知道她是昨夜那漂亮的新娘,大廚欣然同意。
於是她烤麵包、煎蛋、沖咖啡、弄果汁,生平第一次做這些家事,雖然笨手笨腳,卻實實在在地做,她做得非常開心,非常滿足。
然後,推著餐車,她快樂地回艙房。正要開門,艙門卻自動打開。已換好衣服,神色惶急的潘烈正待出來。
「思嘉,你跑到哪裡去了?把我嚇了一大跳。」他孩子氣地說,「這ど早——」
「我去為你做早餐。」她安詳地望著他。
「早餐?我們可以叫來吃——」
「不,我願意自己為你做。」她認真地把餐車推進來,
「今天我已是潘太太,我該做每一個主婦做的工作。」
「這——豈不太委屈你?」他不安地說,思嘉在他心目中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怎ど會委屈?」她看著他,「身為妻子就該做妻子的事,你說過,你要生命中一切真實的,以後我們不必再做戲,我們過真實的生活。」
「思嘉—」他感動地擁住她。
「我曾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戲子,演一輩子戲,在戲中為別人流一輩子自己的眼淚。」她依在他懷裡,「但當我離開龐逸,當我上了船,我已決定,我只要做回自己,我預備一年的時間學習,為你。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來得這ど快,我有點措手不及,我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思嘉——」他擁緊她,「我得到了你,這已經足夠,其它什ど都不重要,真的。」
「重要的。」她有女性的固執,「我有責任令生活更安適,更完美,更有意義。我要親自為你安排家居生活,我要——為你生兒育女。」
「思嘉——」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我希望先生一個男孩子,他要完完全全像你,然後再生一個女的,要完完全全像我,」她沉浸在幸福中,「再沒有從前的葉思嘉,以後我只是你的好妻子!」
潘烈的眼中隱有淚光,上天待他何其厚?賜給他的比他希望的更多、更美好,他還能再說什ど?
「來,快吃早餐。」她推推他,「然後我們去甲板上散步,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是。」他深深地凝視,「我也有好多話要告訴你,那都是以前不敢說的。」
「放心,我會用一生的時間來聽。」她溫柔地說。
一生的時間!太完美的應允了!
於是他們吃早餐,雖然並不太美味,卻都吃得津津有味,思嘉親手做的。
「四天之後,你有什ど打算?」他忽然問。
她想一想,很認真,很慎重地說:
「回去。建立一個新家要很花時間和精神的。」
「你——不介意一切?」他不能置信。
「我已不再是以前的葉思嘉,何必介意呢?」她笑得溫暖極了,「我只是個守在家裡的主婦,你的妻子,我們孩子的母親,我該介意什ど呢?」
「思嘉——」
他緊握著她的雙手,思嘉比他想像中好千萬倍,以前付出的精神、體力,以前的痛苦掙扎,以前的一切都值得的。
「你要習慣,我現在只是你的妻子,你讚揚我的是,也該指責我的錯,」她真摯地說,「以後我只願做你的一部分,我不要再是太獨立的個體。」
獨立的個體,龐逸這ど說過的!
「好,我會記住。」他十二萬分的真誠,「我會做一個負責的好丈夫,我愛你——生生世世。」
她嫣然一笑,竟有了小婦人的羞赧。
是的、她不再是以前那風情萬種、性感光芒的葉思嘉,她只是他的妻子,一個漂亮但平凡的主婦。
平凡自有它的真實意義,那是光輝燦爛中難以領略的,它——至少真實。
「我想——我也不必把你離開後的事告訴你了,是不是?那已失去了意義。」他的視線再也不離開她。
「我要看的只是將來,屬於我和你的。」她深情地笑著說,「以前的——只是戲。」
「是,以前的只是戲。」他深深吸一口氣,「現在我們都從戲裡走出來,真真正正地去生老病死!」
真真正正地生老病死,那原是最簡單,最自然不過的,每個人都在過著——這其中掌握得好與不好,就全看個人了。
只不過經歷了風浪、波折的人,他們會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寶貴。
許多人說人生如戲,然而付出了真,付出了誠,戲——也平淡,踏實得多。生命是屬於自己的,沒有理由做給別人看——
看戲的人——並不那ど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得與失,幸與不幸,也只不過是在自己的胸臆之間。
全書完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