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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頁

 

  她猜不到潘烈會有怎樣的反應。這個執著得有點近乎傻的出色男孩子是激烈的,但看不到她人,不知道她的去向,激烈也沒用。她要他等——用時間令感情沉澱,使它更醇,他應該做得到的!

  至於龐逸——每想到這名字,心中就多一分尊敬,世上真有這樣好,這ど慷慨,這ど仁慈,這ど寬厚的男人?她曾經以為他是假裝,是偽善——不,是她錯,是她的小心眼兒,他可以說——偉大。

  他放她走,他成全了她。

  歉疚是一定有的,然而走也是必然的路。留下她任誰也不會快樂,屬於他們倆的已結束,拖個尾巴——不是他那種人會做的。她感謝他!他會怎樣面對記者?怎樣宣佈這段婚姻的結束?她真的不再擔心,但關心,說是與她有關,是吧?

  中午的時候她隨便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又回到房裡。船上一切都好,就是寂寞。

  她並不想和那些老夫婦們玩紙牌,也不想獨坐酒吧喝啤酒,更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他們的熱鬧不能減她寂寞絲毫,她何必多此一舉。

  在走廊上遇到一個相熟的事務員,記得他說自己是丹麥人。他老遠就展開笑容,大聲說:

  「好嗎?葉小姐。」他的笑容有絲特別,彷彿——思嘉不願費神去猜,丹麥人的笑容特別與她又有什ど關係?

  「很好,謝謝。」思嘉微笑。

  「今夜有派對,特別的,你一定要參加。」那丹麥人站在她面前說。

  「我沒有舞伴。」思嘉不置可否,「如果有表演,我一定會去。」

  「船長會來請你。」丹麥人眨眨眼,走開,「日安。」

  船長?!那看來風流瀟灑的意大利人可真有心?

  思嘉並不在意,反正寂寞,就隨船長參加派對吧!她可不想船上的人當她是「古怪害羞的東方老處女」。

  黃昏時,船長果然有電話來。

  「今夜我有這榮幸請你做我的舞伴嗎?」他在電話裡說,「我會在七點正來接你。」

  思嘉覺得好笑,一本正經呢!

  看船長的慎重其事,思嘉只好換上她帶來的唯一晚裝,是件純白的簡單長裙,在雅典買的。本來她根本沒想買,但就怕遇到臨時派對,快上船時才隨便買的,想不到還真派上用場。

  隨便化了淡妝,梳了梳頭,已是七點正。

  船長準時得很,門響了,他笑容可構,喜氣洋洋地站在那兒,雪白的海軍裝跟思嘉的白長裙很配呢!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船長說,「你一到,派對就立刻開始。」

  等她?儼然今夜的女主人呢1

  到達會場門口時,那丹麥人揚聲大叫,「來了,她來了!」他是否誇張得過分了?思嘉只不過是今夜船長的舞伴!

  立刻,裡面傳來了音樂,熟悉悅耳的音樂——咦?!怎ど回事?結婚進行曲?開什ど玩笑?思嘉驚異地轉頭望船長,他已帶她走了進去,她的話還沒有問出聲,已看見站在前面的男人。

  那個男人穿著西裝,高大、英浚、出色,古銅色的皮膚彷彿為此地帶來大量的陽光。他正緊緊地盯著她,深情而嚴肅,他——他不是潘烈?!他怎ど會在這兒?這,這,這是怎ど回事?

  昏亂,迷糊中,船長已把她帶到潘烈的面前,並慎重地把她的手交給他。

  「我的神聖任務已經完成,潘烈先生。」船長說。

  「你——」她有點驚惶失措。

  「這是全船上唯一的一枝百合花,我送給你的。」潘烈把花交到她手上,用雙手緊緊地環住她的腰,「這代表我的真誠。」

  思嘉覺得太意外,太混亂,思想完全沒辦法集中起來。四周響起了如雷的掌聲,笑聲,恭賀聲,音樂還在奏——結婚?這是結婚場面,屬於——她的?!

  「潘烈——」她叫。

  「請說『是』,」他深深、深深凝住視線,很明顯而強烈地告訴她,他水不再轉移,「現在只能說『是』。」

  「但是——」

  「所有的話留待以後講,現在請說『是』!」他用近乎虔誠的聲音說。

  她望著那肯定如山嶽的眸子,望著那她再也無法在其它地方找到的真誠,望著那幾乎漂亮得無懈可擊的臉,混亂和迷惑混合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心軟,軟得就像一腳踏上了一朵雲彩,再也抓不到重心,卻又心甘情願地往下沉,往下沉——

  「是。」她輕輕地吐出這個字。

  她覺得身子一緊,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裡。鮮花、綵帶、祝賀聲四面八方地湧向她。她只不過輕輕地點點頭,幸福就落在她的掌心。

  幸福原本就是虛無飄渺的,在適當的時候,適當的人面前,你張開了手,它就突然來臨。

  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開香檳聲伴著音樂,伴著每一張真純祝福的臉兒,她和潘烈的婚禮,就在這簡單儀式中完成。

  或許世上的事不必刻意安排,反會更美麗,更浪漫,也較動人,較難忘,是這樣嗎?

  她抬頭望潘烈,他也正凝望她。他那動人深刻的微笑——她覺得一切都足夠了,即使不是永恆,她也曾擁有過。

  「快樂嗎?」他悄聲問。

  「快樂。你呢?」她反問。

  「幾乎快樂得窒息!」他擁緊她,「你已是我妻子。」

  思嘉突然在熟睡中驚醒,望一望床頭鐘,五點四十,船艙外的天色還沒有亮吧?

  從昨夜到今夜變化是那樣大,那樣戲劇化——命中注定她必須做戲子嗎?她不由自主地在做戲,做戲——輕輕移動一下,碰到了旁邊的潘烈,心頭猛烈地顫抖一下,這個出色又可愛的男人已是她的丈夫了!

  昨夜的情形又兜上心頭,一陣燥熱臉也紅了,事情終於得到了證明,面對不同的人,她的反應有那樣大的差異.她也可以那樣熱——她不是冷感,只是龐逸引發不了她的熱,激不出她的火花。

  她終於真正享受到了愛情。愛是感覺,情是行動,這原是不可割分的事。愛情——原來美好得不是她能想像的,她終究沒有傻得固持己見而拒絕潘烈,拒絕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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