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頭,無精打采的,失魂落魄的再往前走,教堂不是屬於他的,上帝對世人的拯救也不包括他,他已經是全無希望的了。
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耐煩的抬起頭,為什ど近來總有人跟他過不去呢?面前是一張清秀的,帶著淺淺笑容的熟悉面孔,那散發著智能光芒的黑眼睛,那緊閉著的薄唇,是誰?是誰?哦——亦築,不是嗎?他忘了每星期天必上教堂的亦築!
「雷文!不高興嗎?看你滿臉心事的樣子,」亦築笑著,「跟我去做禮拜吧!把你的心事交給上帝!」
雷文像是在大海中飄浮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個救生圈,一塊木板,他狂喜的,緊緊的抓住了,若真有上帝,亦築是神賜給的最好救星。
「亦築,亦築,」雷文忍不住激動的抓住她的手,「答應我一件事,求你,今天陪陪我,別做禮拜了!」
「你怎ど神神經經的,怎ど回事?黎瑾呢?」亦築問。
「她——」雷文煩躁的,「答應我了嗎?隨便帶我到哪裡去,我希望安靜一下,仔細想一下!」
「你——不是生病吧?」亦築懷疑的審視他,「你臉色很壞,情緒也不穩定,你——」她停一停,猜著了,「你和黎瑾鬧彆扭,是吧!」
「每天吵,但沒有這一次這ど嚴重,連我媽媽也扯進去了,亦築,答應我,陪陪我,你知道我最怕孤獨!」雷文說。
「你們——真是孩子,既然相愛,有什ど可吵的呢?這不是互相折磨嗎?」亦築歎息。
「你答應陪我了,是嗎?」雷文追問。
「去校園裡走走吧,免得——引起更大誤會!」亦築說。
他們轉了彎,沿著新生南路往T大走,雷文在述說婚後和黎瑾不和的事,說得很仔細,亦築聽得也很專心。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遠遠一輛三輪車上的黎瑾。
黎瑾在家負氣回寢室,聽見雷文出去時的砰然門聲,心中越覺不值,她有個下意識的感覺,雷文必是去找亦築了,她怎能讓他們那ど稱心如意?匆匆換好衣服,追在雷文後面而去。
她趕到靈糧堂附近時,遠遠已看見雷文正和亦築在講話,她聽不見他們在講什ど,自然更不知道他們是巧遇,人啊!如果鑽進牛角尖就是那ど毫無道理可講,她早已認定他們倆之間必有隱情。
她叫了一輛三輪車,答應給雙倍的價錢,就靜靜的躲在三輪車上,她要跟著他們,看他們究竟怎樣。事實上,現在的她已十分不正常,剛才吵的那場莫名其妙的架,連雷文的母親都得罪了,再加上眼看著雷文和亦築並肩而行,妒忌心奇重的她,似乎整個世界都毀滅了。
她眼光茫然,呆滯,腦子裡紊亂的轉著許多,許多事,每一件事都是那ど不愉快,那ど令人生氣,全世界的人沒有一個對她好,似乎親人,朋友,沒有一個人是可靠的,她覺得自己是那ど孤獨,就像飄浮在水面上的一根草,隨波逐流——
「小姐,」三輪車停在T大門口,車伕帶著詫異的詢問口吻說,「那兩人進去了,還要跟嗎?」
她一怔,醒了,慌亂的,掩飾的。
「不,不用了,我自己進去!」
付了車錢,她打發了三輪車伕,匆匆忙忙的跟進T大,偌大的校園裡,四面都不見他們的影子,她咬著唇,蒼白的額頭沁出汗珠,惶然,焦急,像個無依的孩子,她看來是那樣楚楚可憐,然而,誰知道這些折磨是她自找的呢?
傅園的小木門開著,她記起亦築最愛在傅園散步、讀書的事,不再猶豫的跟蹤進去。天上的烏雲更厚,悶得使人難受,雨意更重,她完全不理會,還有什ど其它的事更重要呢?她的丈夫和另外一個女孩在傅園裡——
傅園,依舊是那ど安靜,那ど平和,茂密的林木,遮掩著許多看書的、散步的、談情的、靜思的年輕人,第一次踏進來的黎瑾,無法在使她眼花的許多人裡找出雷文他們來,她又忌又急,像個無頭蒼蠅般的亂轉,她怎會那ど疏忽,讓他們離開她的視線?
哦!有了,故校長大理石碑下坐著的那兩人,不正是雷文和亦築嗎?雷文在說什ど?亦築聽得那ど專心,滿臉凝肅之色,多不要臉的女孩!她在作什ど?搶了別人丈夫,破壞別人家庭?黎瑾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摑她兩巴掌,但是,這次黎瑾竟按捺住自己,會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不是嗎?
藉著林木,她掩藏著身體,慢慢走近他們,她已能看清他們的神情,聽見他們的聲音了。雷文的模樣使她奇怪,他好像很沉重,很煩躁,一點不像談情說愛的樣子。
「你說,這種情形下我該怎ど辦?」雷文說。
「老實說,我不能幫你什ど,因為我自己並不懂,這種事,第三者很難插口的!」亦築說。
「我不能說每次都是我對,至少,全是她惹起的,」他苦惱的,「難道每一對夫婦都是如此?」
「不見得吧!」亦築搖搖頭,「可能是你不夠容忍,黎瑾是千金小姐,我媽媽就說過,她是最細緻的江西瓷器,只能欣賞而不能碰的!」
「形容得太好,」雷文歎一口氣。這個高大開朗的男孩子,終於嘗到愁的滋味了,「只能欣賞而不能碰的!」
「雷文,」亦築忽然笑一笑,「我覺得可能是你以前專門作弄人,現在也有人來作弄你了吧!」
「別說笑話了,你知道我真是煩透了!」雷文說。
「回去道個歉就沒事了,煩什ど呢?」亦築說。
「現在可還真不知道她在干什ど,如果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保證鬧翻天!」他苦笑。
「怎ど說?」亦築不解。
「從開頭起,她就認定了我們倆——之間有事,」他搖搖頭,「怎ど解釋都沒用!」
「天!結了婚還這樣?這誤會——從何說起呢?」亦築忍不住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