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說--那是說--」她的眼睛亮起來了。
「你想跟我學什麼呢?」他問。
「啊--你答應了?」她高興得跳起來。「你答應了?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答,她能猜出來嗎?為什麼?
以玫開心的離開莫恕的家,臨走時還要了子莊唱片公司的電話號碼。
莫恕不想以玫去打擾子莊,考慮一下,終於還是告訴了她。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常常在她的面前會改變主意?這不是他的個性。
以玫找子莊做什麼?解釋要莫恕教她的事。
走到樓下,她立刻找一家店借電話打給子莊,對自己有利的事,她絕不耽誤時間。
她等了很久,起碼五分鐘,才聽見電話裡傳來子莊意外兼詫異的聲音。 「哪一位?請問哪一位?」子莊問。
「我,以玫。」她在笑。「是記不得我了嗎?」
「啊--以玫,」他好開心。「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有事?你早晨怎麼不來上課?」
「是有點事,你--有空嗎?」她問。
「現在還不行,」子莊坦白的說:「一個鐘頭之後我可以走開,你--」
「一個鐘頭之後我在唱片公司等你。」她立刻說:「我們去飲茶。」
「哦--」他似乎呆住了,以玫約他飲茶。「飲茶--好,哎--好,一個鐘頭之後我在門口見你。」
他顯得興奮又手忙腳亂,他以為以玫不會再來,現在卻約他飲茶,這真是--哎,太好了。
「再見。」以玫掛上電話。
她嘴角有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對子莊她真是有十足的把握。她只不明白,子莊是三十歲的男人了,在這方面卻那樣幼稚、單純?
她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她不必急著趕去。她在附近逛了逛街,看一看時裝,一晃就是四十分鐘,然後她坐計程車去唱片公司。
沒到那棟大廈前,她已經看見了子莊巴巴的等在那兒。
他是重視她、緊張她的,她很滿意。
一腳踏出車門,子莊已迎上來了。
「我遲了嗎?」她故意問。
「不,不,我怕你找不到,下樓來等你。」他傻呼呼的望著她。「公司在六樓,你不知道吧。」
「我可以問大廈管理員。」她不置可否。「現在能走嗎?你錄完音了?」
「當然,當然,」他一個勁兒點頭。「其實剛才已經錄完了,有些地方我不滿意,再錄一次。」
「很欣賞你的工作態度。」她說。
「我習慣如此。」他們並肩往前走。「莫先生一直對我要求嚴格,所以我對自己不能放鬆。」
「我覺得你的想法有點錯誤。」她不經意的看他一眼。「你什麼事都以莫恕為主,你沒有自己的主張?見解?你不是個獨立、自主的人?」
「不--」他的臉紅了。「他比我懂得多,他有經驗,聽他的意見、學他的態度不會錯。」
「那也只不過令你變成第二個莫恕,」她又笑了。「你想過要超越他嗎?」
「不,他各方面都比我強,我不可能超越他。」子莊正色說:「其實,如果我有他當年的成就,我真的已經心滿意足了。」
「忘了你怎麼鼓勵我嗎?」她眨眨眼。「把目標定高一點,不要以某一個人來局限了自己,是不是?」 「你--和我不同。」他搖頭。
「有什麼不同呢?」她笑。走進一家酒樓。
「我很難解釋,總之不同。」他笑得稚氣。「最大的不同是莫先生和你的目標怎麼比呢?」
「是你把莫恕想得太好了。」她搖頭。
「不是我想得他好,他的確是好,」他們找到一張桌子坐下來。「當年誰不讚他是音樂界的天才呢?」 「他那麼好,讓他教我吧!」她說得似乎無心。「如果他肯教我,你同不同意?」
「我同意什麼?」他完全不明白。「我當然也想他教你,他教學生比我有經驗得多,可是他一定不肯。」
「如果他肯呢?」她緊盯著問。
「他怎麼會肯呢?」他搖頭笑。
「我去求他,求到他肯為止,好不好?」她徵求同意似的,她實在太用心計了,對子莊這麼單純的人。
他望著她半晌,終於點頭。
「你可以去試試,不過先要有失望的心理準備。」他是一本正經的。
「你能在旁邊幫我講些好話嗎?」她再問。她那樣子好像個好乖的小學生。
「我自然不成問題,我會幫你忙。」他真心的。
以玫眼珠兒一轉,開心的笑起來。
「你真好,子莊,」她說:「你不會怪我不跟你學,跑去求莫恕教嗎?」
「我怎麼會怪你呢?」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老師,真的。」
以玫凝望子莊半晌,她心中頗為慚愧,也頗為感動,子莊實在是個難得的好人,她不該這樣--可以說騙他,莫恕已經答應了她,她該直接告訴他,是不是?
她的良心不怎麼好,她狡猾,她承認。
「謝謝你,子莊,」她再說。這一次多了誠懇。「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哥哥多好?」
「我沒有什麼好!」他臉又紅了,他原是不善言辭的。「我說的只是真話。」
「現在找說假話的人容易,找說真話的人難。」她由衷的。「子莊,等會兒你回家嗎?」
「是,我回家,」他點頭。「我不必再回公司,我要作幾首曲子,替一個公司要力捧的新歌星。」
「我今天不去你那兒了,免得打擾你作曲,」她說:「我明天去求莫恕。」
「最好叫他莫先生,這是禮貌。」他說:「要不要我幫你先求求他?」
「不--讓我自己來,」她搖頭,她不想子莊知道莫恕已答應她。「我知道你怕他,他不答應你就不敢再說,反而會把事情弄僵。」
「也好,反正我是不大會講話的。」他笑。
「像你這種人不會講話也沒關係,只要會作曲彈琴,用音樂表達豈不一樣?」她說得很好。
「只怕用音樂表達得不好,對方不懂才慘!」他也風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