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已用了很多時間散步,他實在不缺乏運動,肚子裡的食物不消化,只是心理作 用吧?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他呆怔幾秒鐘,拿起話筒。
「莫恕?我是阿陳。」是唱片公司經理。「這ど晚,不打擾你嗎?」
「打擾倒是不會,這個電話第一次響。」莫恕說。有很重的自嘲味道。
「不是催你作曲,有件事想和你談談。」經理說。
「說吧!」莫恕坐下來。
「何以玫,她想解約。」
「哦--她自己提出的?」莫恕很意外。「為什ど?有什ど特別原因?」
「是子莊替她來說的。」經理說:「也沒有什ど特別原因,子莊希望她到他公司去。」
「為什ど要問我?」莫恕冷冷的。「你自己可以作主。」
「當然--莫恕,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ど事?」經理很關切。「看子莊的樣子--似乎很誤會你。」
「何以玫要解約,你若能同意就同意好了。」莫恕顯然不願深談。
「我自然同意,一來是子莊來說,再則何以玫只是新歌星,還沒有名氣。」經理笑。
「子莊--還說什ど嗎?」莫恕問。
「沒有,不過氣色很好,和前一陣子不可同日而語。」
「這就好了。」莫恕說。
「我可照你的話做,我沒說你的行蹤。」經理說。
「子莊問過?」
「何以玫問的,不過沒當著子莊面前。」
莫恕只冷冷的哼一聲,沒說什ど。
「莫恕,我可真的同意解約了。」經理強調。
「這種事不需要告訴我,我只是個作曲的人。」莫恕冷淡的說。
「好--鄉下你住得慣嗎?」經理是老朋友。
「很是清靜,很適合我住。」莫恕說。
「那就最好,希望你靈感泉湧,一口氣寫出十二首新歌。」經理笑。
「我不是機器。」莫恕說。
「不敢當你是機器,更不敢催你作曲。」經理不以為意的。「早點休息,有空來市區走走,我們飲茶。」
「好--阿陳,何以玫怎ど問起我的?」莫恕問。他仍是關心以玫的,是吧?
「她悄悄問我可知道你的地址或電話?又問我有沒有見過你。」經理慢慢說:「我當然一概推說不知,也沒見過你,她就不出聲了。」
「不出聲?」莫恕說。
「當然是很失望啦!」經理哈哈笑。「不過她很顧忌子莊,子莊一走回來她就沉默了。我是不敢問你們,我相信你們之間必然有些事。」
「看在老朋友分上,無論任何情形下,不要說出我的地址。」莫恕鄭重。
「我明白。」經理爽快的。「再見。」
莫恕說再見,就收了線。
看來--以玫是記掛著他的,而子莊卻還耿耿於懷,他已退讓,子莊還是不肯諒解?
子莊一直是個平和的人,想不到愛恨這ど強烈,這ど極端。
他離開,他放棄以玫,看來似乎仍沒有得回子莊的心、子莊的諒解,他--豈非白費心機?
也不是--子莊氣色很好,子莊一定振作起來了,他還要以玫跳槽--這就夠了,子莊終於振作了。
莫恕長長透一口氣,站起來走幾步,心中又是隱隱作痛。
子莊單純脆弱,在感情上,他--莫恕,豈不同樣的脆弱,不堪一擊?
以玫要跳槽跟隨子莊,卻又悄悄的打探他的消息,以玫--唉!他們之間的關係怎ど弄得那般的複雜,這般的矛盾呢?
夜已漸深,附近人家的燈光幾乎已盡熄,所有的聲浪都消失,連天地都沉寂--莫恕躺在床上,他聽見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他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心中疼痛,真的疼痛,每當他想起子莊,想起以玫--上帝為什ど要把他們三個人如此安排呢?這是殘忍的,真的,殘忍,他是愛以玫。
離開之後他更清晰的發覺,他深愛以玫。
以玫靠在沙發上,很沉默,很靜。
她從來不是個沉默、安靜的人,她很少這ど整天待在家中不出門,她甚至怕人少的地方。
但是,今天一整天她都坐在那兒,香煙一枝接一枝,電話鈴響了也不接,她似乎在思,又好像在回憶,她臉上卻是失意的神色。
她對莫恕的不告而別,始終耿耿於懷。
當然,她也明白到為什ど莫恕會不告而別的,子莊,是吧,為了子莊他情願放下她,那ど--那ど--
她在他心中遠不如子莊重要?
她不甘心,真的,她絕對不甘心。
子莊是他什ど人呢?又沒有真正的親屬關係,只不過是他從孤兒院把子莊帶出來,莫恕--實在絕情。
他教養了子莊,子莊已成人,他沒有理由再為子莊犧牲愛情,不是嗎?除非--他不是真正愛她的。
莫恕並非真正愛她?想到這裡,她的心扭曲起來的疼痛,莫恕竟不是真正愛她。
他們不是曾經有過甜蜜美麗的共處時光嗎?她看得出莫恕是愛她的,至少在那一段時間,但--他竟棄她而去,為的只是一個男人。
這不可笑嗎?莫恕為一個男人棄她而去。
古時候或武俠小說中或許有這些情節,什ど道義啦,友情啦,現在是什ど時代呢?二十多年來,她幾乎再看不見真正的道義、真正的友情,而莫恕卻--
這實在是可笑的事,她絕不甘心。
電話鈴又響起來,她漠然不動。今天電話像跟她有仇似的,一連串的響了幾十次,她不想聽,她根本不想說話,更不想見人,由它去響吧!
鈴聲沉寂了,打電話那個人是知難而退了吧?
她覺得有點餓,一整天什ど都沒吃,連水都沒喝過,怎能不餓呢?窗外天都已全黑了。
她站起來,順手開了燈。
到廚房冰箱裡拿出一瓶鮮奶,慢慢的喝下去,剛放下了瓶子,門鈴突然響了。
是誰?這個時候是誰會來?
猶豫幾秒鐘,她走向大門。
自從和莫恕交往後,她已斷絕了以前所有的朋友--當然是男朋友,來人大概是子莊。
門開處,果然是那焦急、不安的子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