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讓我走!」他極力掙扎,發青的臉上透出紅色,很是怪異。「放開我。」
梵爾快步走到他面前。
「讓你走也行,你把往事告訴我們。」
「不——不,不能。」他雙手亂搖,懼色更重。「我不能。」
「你不能,不是你不知?」少寧發起怒來。
「一直是你在搗鬼嗎?」
「不不不不不,完全不是我,不關我事,真的。」掩著臉,他嗚嗚的哭起來。
有些路人駐足圍觀,都好奇的想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少寧當機立斷,一把拖著林德才,一邊對梵爾說:「上車,回酒店再說。」
的士司機十分機警,立刻開動汽車,如飛而去。回到酒店,林德才已平靜下來,只是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才叔,請說出你所知道的,以釋我心中許多謎團。」梵爾請求。
林德才沉默呆怔,彷彿聽不見。
「阿才,你到底在搞甚麼鬼?」少寧不客氣。「要怎樣你才肯說?」
「你說出來吧,阿才!」的士司機也解釋:「韋先生和任小姐幾次來上海部為尋求這件事的根源,你若知道,告訴他們吧!」
林德才慢慢把視線移到她臉上。
「你真——不是大小姐的甚麼人?」他問。
「我姓任,與方家全無關係。」她立刻說。
「但是你和她看來——沒有分別。」
「這是一種我們不知原因的巧合,說出當年事,也許可以解這謎團。」她點頭鼓勵。
「但是——」他又低下頭。「我不能說——真的不能,因為——我不知道那是真或假,或是我半夢半醒中的幻覺。」
又是幻覺?!梵爾皺眉。
「你說,誰曾阻止過你嗎?」少寧不悅。
「不不,」林德才驚慌起來。「我不能說,因為老爺不會做那樣的事。」
「老爺?!誰?」
「方家老爺——大小姐的父親。」
「他做了什麼?」少寧逼問。
「不——」林德才長大了嘴,驚恐完全表現在臉上。當年的恐懼、震驚—定在他心中有不可磨滅印象,至今仍然害怕。「不——」
「阿才,今年是一九九五,不是一九四五。」的士司機歎息。「你還怕甚磨?」
「你怎麼知道是一九四五?」他驚叫。
「我隨便說的。」的士司機呆怔。「一九四五年發生了甚麼事?」
「不不,不是發生,我不知道,那不可能,可能只是我夢中幻覺,那晚的月亮特別圓,特別大,
就像在窗戶外面,老爺輿夫人坐在窗外的天空中喝茶——」
「你說甚麼?!」少寧怒叱。「誰能坐在半空中喝茶?」
「是是,所以我覺得那不是真的,只是幻覺,這麼多年,我們不明白。」
「把你的幻覺講一次。」梵爾柔聲說。
「啊——」林德才震驚。「那不是真的。」
「沒關係,當故事那麼說。」梵爾把手放在他肩上,他機伶伶的打個寒噤。
「不——」他像觸電般的抖落她的手。「老爺不會做那樣的事。」
「他做了甚麼?」梵爾極有耐性。
「他——他——他——」他急促的喘息,雙眼直往上翻。「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雙手掩著面,嗚嗚的哭起來。
「阿才,」少寧極嚴厲的說:「你若不說,我告你隱瞞犯罪事實。」大家都吃了一驚,犯罪,沒聽錯嗎? 「少寧,別嚇他。」梵爾不忍心的阻止。林德才的瞼變成死灰,彷彿默認。
「立刻說出來,否則我不放過你。」少寧叫。
「不個,二少爺,當時我只是十二歲的小孩子,甚麼都不懂,真的。那天我感冒沒上學,躺在床上休息,我——我——我看見,看見——」他張大了口,說不下去。
「看見方家老爺在半空中輿夫人喝茶?」梵爾替他接下去,「月亮好大好圓就在窗外。」林德才點點頭,眨眨眼又點點頭。
「這麼多年我都忘不了,因為——因為太可怕,不是真的,」他又嗚嗚哭著。「老爺最愛大小姐,不可能——那樣。」
「他——他逼大小姐喝茶。」
「那有甚麼可怕的?」少寧笑起來。「不要再故弄玄虛了。」
「不是——不是,」林德才的眼睛瞪得好像死魚,嘴裡直吹氣。「老爺——在茶裡放了一包藥。」
「藥?甚麼?方夫人知道嗎?」
「夫人知道,夫人只是哭,求老爺別放。老爺鐵青著臉,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嚇得大氣都個敢喘——大小姐——大小姐直勾勾的盯著老爺,一口就把茶喝光。」
「請清楚些,甚麼藥?方老爺說甚麼話?方小姐又說甚麼?」少寧的焦躁不安前所未有,他一把抓緊林德才的衣領,一邊疾聲呼喊。「一句也不許漏。」
梵爾輕柔的把手放在他的上面,立刻,他安靜下來,十分神奇。
「讓他慢慢說。」她出奇的溫柔,眼中射出一抹類似哀愁的光芒。
林德才慢慢的令自己鎮定些。
「老爺對夫人說過,那是一包毒藥。」
「他要毒死自己的女兒?」少寧尖叫。
「是——不知道。我不相信,不可能——」
「說事實,不要加你的意見。」少寧喝。
「是,所以夫人哭得好厲害,傷心極了,又阻止不了老爺——老爺說大小姐敗壞家聲,不知廉恥,對不起人——因為,大小姐已有了身孕,高紹裘的。」
「啊——」梵爾驚叫。「那孩子呢?」
林德才又哭起來,好傷心好傷心。
「不知道——大小姐喝了那杯茶,轉身就走。後來我再看見她時,已躺在地牢的石床上,她——去了。雖然她依然美麗,像熟睡一般,但臉色好白好白,白得——沒有人氣。」
「你怎麼進地牢去看的?」
「我跟在女管家後面,我只是好奇,已經看不見小姐兩天了,大家都說小姐失蹤,隨高紹裘私奔,大家都這麼說——可是我在地牢看見小姐,她——真的死了。」
「女管家去做甚麼?」
「兩個陌生男人把小姐放進棺材,夜了沒人,他們抬了出去。」他抹著眼淚。「我不捨得小姐,一路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