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在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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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之從文學院大樓走出來,下午沒課,該回羅斯福路的宿舍呢?或是到學校女生宿舍去看林君梅?君梅和她一起從馬尼拉來此地升學的,又是中學同學,兩星期沒見到她了,雅之也很掛念。正在猶豫不決,背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回頭望望,找她嗎?哎!張正浩!心中微覺窘迫,卻也展開了微笑。

  「雅之,回宿舍?」正浩顯然是為她而趕來,他斯文的臉上浮起一片溫柔。

  「不——還沒決定!」她搖搖頭又再笑一笑,決定說真話,因正浩是老實人。「我正想去找君梅或是回去!」

  「我就在這兒等你決定!」正浩脹紅了臉,像是鼓了好大的勇氣說這話的。

  雅之考慮一秒鐘,很快的作了決定。她從來是開朗坦率的,她願以真誠待人,若她說不回去必令正浩尷尬,她不願有這種情形發生,寧願自己委屈點!

  「好!我回宿舍,」她主動的說:「一起走!」正浩眼中立刻有了光采,整個人也熱烈起來。

  雅之把一切看在眼裡,說話、行動也格外謹慎,並非要防著什麼,正浩是絕對可信靠的朋友,她所要保持的就是目前這種普通朋友關係,她絕不能被正浩誤會了她有任何鼓勵或暗示的情形。事實上,從上週末正浩家中的聚會後——她終於還是去參加了,她一直盡可能的疏遠他,感情若被誤會,就太可怕和遺憾了,她很理智。

  走完長長的校園柏油路,走出校門,他們都沒有說話,原本他們就不熟絡,這一刻格外生疏了似的。

  「哎——」正浩輕咳一聲,總算找到一個話題。「今天比較暖和,你沒穿長棉裙了!」  「棉裙送去乾洗,上次在你家巷口弄髒了,」她說,「這種濕濕的回南天,溫暖的也不舒服!」

  「你們廣東人叫這種回暖做回南天?」他問得笨拙。

  「今天吹的是潮濕的南風,不是嗎?」她笑,「但我 不是廣東人,廣東話也說得不正確!」

  「哦!我以為僑生都是廣東人!」他傻傻的摸摸頭。

  她暗暗搖頭。人與人是不能比較的,同樣是男孩子,同樣是大學生,怎麼有的就幽默風趣,有的就言詞無味呢?上帝造人並非公平呢?

  「這只是一種誤解,因為許多僑生講廣東話!」她說。

  他看來有些懊惱,是怪自己怎麼拙口笨舌嗎?她的宿舍就要到了,偏偏他又想不出一句適當的話,他真差勁,他直埋怨著自己,鼓起好大的勇氣追上她,怎就不能好好說一句話呢?

  「雅——雅之,」他一急,口舌更不靈活了。 「你認識斯亦凡,你們是朋友?」

   雅之眉心微蹙,怎問得這般唐突?

  「算是朋友吧,」她不置可否的答。「也不怎麼熟!」

  「不熟——你怎麼去他家?」正浩這回問得更糟了,這不該他說的,對嗎?

  「我並非存心去他家,」雅之脾氣很好,她知道正浩不是有意這麼問的。 「我去你家經過那米色屋子,我記得以前好像不是那樣的,正在懷疑,他走了出來,很巧的碰到了,就進去坐坐!」

  「他搬來不久,但——我知道這個人!」正浩說。眉宇之間有些不屑。

  「哦?!你們認識的,是不?」她淡淡的問。她一點也不在意正浩對亦凡的態度。

  「我不認識他,只是知道他!」正浩神色凝重。 「他的名聲不太好!」

  「是嗎?」她看他一眼,頗不以為然,和亦凡相處了兩次,她只覺得他特別,他風趣,他個性不穩定,他有點怪,但——很吸引人,她完全感覺不出他有什麼不好。「一個大學生說什麼名聲呢?」

  「台北的大學就那麼幾間,誰能不知道誰呢?尤其像他那種——花花公子!」他更冷峻了。

  「花花公子?!」雅之失笑。怎麼可能呢?亦凡是有點稚氣,有點浪漫,也很是不穩,卻怎麼也不像花花公子。「我承認他是個相當羅曼蒂克的人,卻絕非花花公子!」

  「這又不是我說的,」他脹紅了臉,聲音也大了起來。「大學圈子裡好多人都知道,政大的斯亦凡又風流又花,我——也沒存心詆毀他!」

  雅之想起亦凡說自己是個「超越感情的智者」,再想想那花花公子的外號,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一笑就更令正梏無地自容了。

  「雅之,相信我,我並不是背後詆毀他,」正浩惶惑不安的。 「這話我根本不會對任何人說,除了你——我怕你上他的當!」

  雅之搖搖頭,再搖搖頭,收住了笑聲。

  「對不起,我笑不是因為你的話,,我——是想到另一件事,」她正色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不必為我擔心,我和他是最普通的朋友,根本沒有上當的可能,他——說句實話,傳言不可盡信,他並非那麼可怕!」

  正浩看來有些失望,雅之根本不重視他的警告。

  「希望如此!」他悻悻的說。

  宿舍到了,雅之在門外站定,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他是很知趣的男孩,絕不會令人討厭。

  「我回去了。」他說,腳下卻沒移動。 「雅之,有一部舊文藝片上演,十年前拍的,MOMENT TO MOMENT,珍絲寶拍得最好的一部戲,,聽說很好,晚上——你想不想去看?」

  何雅之十分意外,這麼多日子來,正浩從未正式而單獨的約過她,今天這麼勇敢——是勇敢吧?可是斯亦凡的事刺激了他?

  「對不起,正浩,」她微笑的說,非常婉轉。 「你知道星期六或假期我的事特別多,要回信,要整理房間,要溫習功課,電影怕沒有時間看了!」

  「那——就算了!」他垂下頭,隱藏了一臉的失望。「以後還有機會的,再見!」

  她也說再見,轉身走進宿舍的紅色大門。

  剛才她的拒絕會不會太殘酷、太冷、太硬?她的理由絕不充分,回信,整理房間,溫習功課,全是瑣碎事,根本不能當擋箭牌的,只是——上次從亦凡窗中見到正浩的神色,使她真的怕了,怕了那份感情,她不想接受,自然就不能敷衍,她——並沒有做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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