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何校長!」對方說。
「請問哪一位找他?」雅之皺著眉,這聲音分明是裝出來的,裝得很是奇怪。
「一個——朋友!」對方又說。
「請問貴姓?」雅之疑心大起,為什麼他要假裝出一副怪聲音呢?莫非真有企圖?
「我只想——道喜!」對方再說。
「他——」雅之看正中一眼。說不出什麼理由,她竟覺得電話裡的那男人並非是覬覦他們貴重的物品,他似乎——另有所圖。「他不在!」
「謝謝!」電話掛斷了。
雅之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心中一片混亂,想在這混亂中找出一個頭緒來也是不行。電話裡的那人指明了找父親,可是她覺得卻是衝著她來的!
「誰?找我嗎?」正中催著問。·
「是!聲音很怪,好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又不肯說姓名,只要找你道喜,」雅之搖搖頭。「很怪!」
「怎麼個怪法?說不定真是道喜的朋友!」正中說。
「嗯——他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沙啞,」雅之拚命的想,她是否——聽過這聲音呢?「很可疑!」
「下次電話來了由我聽!」正中說:「我也許可以聽出來是誰。」
剛說完,電話鈴又響了,正中立刻過去接聽。
「喂!我是何正中!」他說,用閩南話。只見他皺皺眉,用英語再說一次,就放下電話。
「怎麼樣?爸爸,怎麼樣?是不是那人?」雅之急切的。
「不!不知道!」正中搖頭。「對方根本不出聲!」
不出聲?雅之的心又亂了,為什麼要亂呢?她害怕?
「他為什麼不出聲?我相信就是剛才那人!」她說。
「惟一的可能,」正中慢慢說:「打電話的人是我們所熟悉的,尤其是我,所以他不敢跟我說話!」
「但是——」雅之不以為然,卻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這其間一有些什麼不對,可是她說不出。「我覺得他的閩南語很特別!」
「哦?」正中眼睛一亮。「這樣範圍又縮小了,他可能和我們一樣,不是正宗的廈門人!」
「你認識這樣的人嗎?」雅之不安的。
「太多了,」正中笑著搖頭。「此地華僑並非百分之百的廈門人啊!」
雅之正要說話,門鈴響起來。
「是志文!」雅之奔過去開門。「我聽見車聲。」
進來的果然是志文,這個已擁有了全世界的男孩,曾因為雅之的點頭而使他臉上的自信更增強。
「雅之,」他輕輕擁抱一下她。「爸爸,為什麼要趕得那麼急?我本想讓雅之多休息一陣,下午才來的!」
雅之和正中對望一眼,互相瞭解的點點頭。
「家裡人少,貴重的東西放著不方便,也不安全,我想送去銀行保險箱!」雅之說。她完全不提那莫名其妙的電話。
「好,我們現在去!」志文立刻答應。「台灣貨輪有一批獲救的船員住在我父親的一間酒店,我本想去看看他們,你有興趣一起去嗎?雅之!」
台灣貨輪的船員?雅之——去嗎?
從國家銀行出來,雅之已經把所有貴重的飾物放妥在剛租的保險箱裡,她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坐在志文那輛沒有冷氣的福士甲蟲車上,長長的透一口氣。
「貴重飾物對我是一種浪費,」她看看只戴著一隻白金訂婚指環的手。「我不是喜歡打扮得珠光寶氣的人,只能委屈那些鑽石、翡翠長年躺在銀行的保險箱裡啦!」
「不是價值問題,」志文握一握她細膩的手。「只是永恆的紀念!」
「最好的紀念是放在心中!」她笑。回到馬尼拉,她第一次笑得這麼坦然——名分已定,內心感情不必掙扎了。
「我是俗人!」他愛惜的望她一眼。
「志文,我想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雅之忽然說。
「陪你到天涯海角!」他也幽默起來,是福至心靈?
雅之搖搖頭,從他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這是沒辦法的事,她仍然不習慣志文的親熱,他握住她的手,地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我想去媽媽的墓地一次!」她說。
「哦——」志文認真的點點頭。「早該去的,我是忙昏了頭,什麼也不記得了!」
「明天去吧!」雅之說:「或者爸爸也會去!」
「我會安排!」志文拍拍她。「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訴我就行了!」
她只是微微一笑,她永遠是含蓄的。
「為什麼要去看台灣貨輪獲救的海員?」她想起來。
「爸爸和他們台北船公司聯絡過了,答應先替船公司付所有船員一個月的薪水,」志文慢慢說:「那家船公司的老闆原是爸爸認得的,應該幫忙!」
「你去發薪水?」雅之笑了。
「順便而已,酒店就在你家附近,」志文說:「我只負責把錢交給船長,其它的不管!」
「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我們認識的人?」雅之說。
「你認識海洋學院的人嗎?」志文把車停在酒店門口。「幾個高級職員都是那兒畢業的!」 「不認得!」雅之跳下車。 酒店外的警衛、門僮一看是志文來到,立刻都迎了上來。志文把車匙交給其中一個,讓他們去停車,然後問:「台灣貨輪的船長在嗎?」
「在,他們都留在酒店!」那個菲籍男僮十分乖巧。「我去替你請他下來!」
「好!我在大廳等他!」志文說。
一進酒店,幾個高級職員也走上來,小小的酒店大廳頓時熱鬧起來。有人送上飲料,經理也趕過來安排座位,那種謙恭的笑容非常虛偽,過分的巴結也肉麻。
「我就走,我只想見見台灣貨輪船長!」志文並不因為自己身份特殊而傲慢,他總是那麼嚴肅而認真,對比他年長的職員也很有禮貌。「請替我通報!」
「已經去了,大少爺!」經理鞠躬彎腰。「這位就是何小姐了,是嗎?」
「你好!」雅之微微臉紅,她不習慣這種場合。「志文,你們談話,我——去看看那邊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