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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這ど做——豈不很傻?」走出電梯時,他說。

  「是你說過的,每個人這輩子裡至少會傻一次。」她笑。「這就是我傻的一次吧!」

  他搖搖頭,不再說話。

  開車到唐人街,在一個中國人管理的小停車場內,在管理員呼喝聲中把車停好。

  「紐約的中國人脾氣越來越壞。」他說。

  「算了,何必太計較呢?」她搖搖頭,把車匙交給管理員。「等一會兒還任意亂移動車。」

  「實在沒道理。」他搖頭。

  找了半天,決定在轉角上那家「蜀風」吃飯,看那「蜀」字,知道必定是四川菜。

  「才不一定呢!總之是中國菜,已不分哪一省的。」蕙心笑。「是紐約式的中國菜。」

  「春卷比告羅士打的豬肉卷還粗,皮也厚,真不知道怎會拿這些來唬洋人。」

  「洋人只看外表,夠份量、夠大就行了。」慧心笑。「他們怎ど懂怎樣才是好吃呢?」

  他們都在笑,似乎——彼此之間越來越融洽了。

  在紐約的三天,斯年比較忙,惹心卻是完全空閒的,因為她所有的手續都已辦好,只等開學了。

  斯年除了去教會之外,蕙心都開車陪他去,她很識 大體,無論如何他還是神父,和他一起在教會裡出現是 絕對不行的。

  兩、三天的同出同人,似乎——兩人又接近了許 多,雖無以前的親密,但比在香港時的冷淡、陌生要好 得太多、太多了。

  臨去波士頓的前一晚,他們心中不約而同地泛起對紐約、對對方的依依之情,的確,紐約對他們來說實在有著特殊的意義,六年前如此,六年後的今日仍然如此。

  「我們——出去吃晚飯,好嗎?」蕙心先提出來。

  「好。你想去哪裡?」他凝望著她。「唐人街?」

  「不了,那兒千篇一律的食物我巳吃膩了。」她搖頭沉思。「我們想個特別的。」

  「特別的?你喜歡什ど?」他問。

  她想一想,很嫵媚的一個女孩子表情,韻味十足。

  「我記得六年前你講過,你在新澤西州有幢房子,還開玩笑說裡面住了個金髮情婦。」她說:「我們到那邊走走,好不好?要開多久的車子才能到?」

  「一小時左右。」他點點頭。「那幢房子現在巳不屬於我,我送給媽媽了。」

  「那不要緊,我們在外面看看就行了。」她笑。「我們可以在那邊隨便吃一點東西。」

  「好,現在去?」他的興致很高。「那兒有個地方叫克裡夫活,有一家中國餐館叫『蓉園』很不錯,是北方口昧的菜,我們就去試試。」

  「一言為定。」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牛仔褲。「我也不必換衣服了。」

  他們一起離開酒店,由斯年開車,經過林肯隧道直向新澤西州前進,其實這兩個州根本就是連在一起,就像九龍到新界,中間只隔著獅子山隧道一樣。

  一進新澤西州,景色大不相同,公路兩邊全是草地、平原、僅有疏落的房屋;只見到一個小小的市鎮,也不過凡十間屋子集在一起而已。

  「快到了。」他說。

  「在哪一區?」她問。

  「史加殊樸蘭。」他說。

  「啊9好地方,我們有個大老闆也住在那兒。」慧心說:「花園有好幾畝大,房子也好大。」

  「是!就是那兒。」一邊說,車子已轉人那區了。

  隔得遠遠的前方有一幢幢漂亮的房子,修剪得很特別、很藝術的高大樹木,隱在樹後的溫柔燈光、非常寧靜、可愛的一區,比紐約的住宅區好上一干倍。

  「只不過一小時的車程,怎ど紐約跟這兒差這ど多?」慧心問。

  「『差的不只是外表和價錢,而是這一區沒有黑人,一個也沒有。」他說。

  「為什ど?可以限制黑人不能進來嗎?」她很意外。

  「不能限制,而是各人自我控制,房東不租房子給黑人,更不賣給黑人,每個人都這ど做,黑人自然就絕跡了。」斯年笑。「要知道,有黑人居住,房價會立刻大 跌的。」

  「真是很特別的一種情形。」她搖頭。「黑人真的這 ど不知自愛?」

  「還有波多黎各人,此地人都叫他們波匪。」他說: 「他們真是無惡不作,紐約的搶劫案有三分之二是他們 做的,多半踩著溜冰鞋,搶了就走,汽車也追不上。」

  「是的,汽車一定追不上,因為紐約交通太擁擠。」 她說。

  「還有一個在紐約和新澤西之間的地方,白人和東方人都視為鬼域。」

  「哪兒,我們經過了嗎?」她感興趣地。

  「我不敢去,我唸書時走錯路曾轉了進去,真把我嚇壞了,房子全是黑黝黝的,人也全是黑的,凶神惡煞般地,我以為自己一定沒命了,把所有車門都鎖得緊緊的。」

  「說得這ど誇張。」她不相信。

  「別不信,真有人開車進去,不小心而弄得屍骨全無。」斯年認真地。

  「到底是什ど地方?」她問。「我可還想活下去。」

  「澤西城。」他說:「真是要特別小心,那個地方的特色就是黑和髒。」

  「不是黑和美?」她開玩笑。

  「我永遠感覺不出什ど黑和美。」他也笑了。

  然後,車停在一幢非常氣派的屋子前,由紅磚和白色木混合造成的,有少許的英國風味,窗前是一大排圓形的樹,看不見窗,只是透出稀疏的燈光,院子大得離奇,四周也靜得離奇,連狗聲也未聞。

  「就是這兒?」她問。

  「是。」他點點頭,眼中帶有奇怪的神色,彷彿想起了以前唸書的年代,又高興,又有點惆悵。

  「多大的院子,起碼要走五分鐘才能到達屋前。」她感歎的。「你以前一個人住?」

  「是的,有時朋友、同學也會來往,反正有五個臥室。」他淡淡的。「裡面很大,有地下室,還有一個小小的室內游泳池。」

  「真舒服,這是香港人所不能想像的。」她說。

  「我們香港人的享受是多方面的,」斯年淡淡地說,「吃、喝、玩、樂都是一流的,衣、食、行又都不成問題,只要有錢,就可以享受到世界最好的一切,只是住的方面就差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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