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妨放膽擲擲看,本人在忍耐範圍內拭目以待。」眼帶警告的京極御人挪至她身後,長腰帶順著他手的移動圍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恭敬不如從命。那句話就是--」冰川清零扭身對雙手忙碌的他笑得好甜。「我真的好討厭好討厭你這張愛嘲弄人的毒嘴!」出手狠掐他沒笑紋的硬嘴皮好幾下。
早想這麼做了,哼!此時不掐,更待何時!
「如果幼稚的行為能夠讓你的智商數止跌回升,我犧牲一次無妨。你切記,下不為例。」客人已陸續進場,他們還耗在無聊瑣事上,臉色泛青的京極御人隱忍著不發作,動作加速地將三公尺長的華麗腰帶穿上折下。
「好緊!」冰川清零被腰帶猛然一束,驚喘一口氣。「你想害死我啊!」
「這倒不失為解決『麻煩』的好方法。」他俐落打出蝴蝶樣式,幸災樂禍地淡哼:「這件的單衣沒那麼多,成年禮的十二單衣,恭喜你有得耗了。」
「又不是嫁人,也不是皇親國戚,有必要穿到十二單嗎?太誇張了。」
「清零小姐,這是冰川家的古禮--」
「禮不可廢,好,是,我知道,求你別像你死腦筋父親動輒搬出一套古規細則悶死人。」功勳彪炳的將門之家非得這麼囉嗦啊?冰川清零受不了地連翻數記白眼。「八股迂腐的家族,幸好那時我穿不--」猝然噤聲不語。
京極御人淡掃了眼她不再傷疤纍纍的後頸,在她身後結出個輕俏飛揚的舞蝶形式,從衣櫃挑出一條相配的繫帶,迅速回轉她身前。
「手舉起來。」
心中有鬼的人二話不說做投降狀,淡櫻色袖擺在空中翻飛了個美麗的弧。
「客氣不像你,繼續啊,你不什麼?」他蹲在她面前,認真綁繫繩。
「你這傢伙才長我一歲,為何抽長的速度比我快?」冰川清零小心迴避他投過來的深沉目光,漸被他高大的身長、過近的體熱逼出了不自在的壓迫感。
「清零小姐,你這就是中文所指的--顧左右而言它嗎?」他不欣賞她閃避的態度,那表示有鬼。
「我才沒有……」一等他結好繫帶,冰川清零馬上轉身想衝出去,卻被她腰間的手臂一把扭回。
看到在她眼前擺動的白襪子,冰川清零差點沒哭出來。
完了,她又忘了先穿襪子再著和服。玲子也真是的,就算她們只能兵戎相見,也沒必要絕到這地步,整人嘛。
京極御人面目不善,他快被她忘東忘西的散漫性情和惹是生非的本領惹毛了。
他從關西風塵僕僕飛回來幫父親打理她生日宴客的大小事,一到家就被玲子阿姨堵在玄關尖聲抱怨了半小時。這位小姐以為他和她一樣,時間太多嗎?!
他公司、學校兩頭跑,自身的事情已忙到不可開交,回來還要擺平她小姐時不時耍小脾氣惹出的無數紛爭。如果她出的是有點程度、能夠從中學習成長的難題,他也許會認了,偏偏都是同一件無聊小事該死的一再重複!
「你腦袋都幹什麼用了,一點生活小常識也記不住!」京極御人實在不願發火,她卻有本事撩撥他不易被激起的火氣。
「謝謝你成功的讓我更懊惱。」冰川清零惱羞成怒想抓回襪子,靈光一閃,手又收回。她對一眼識破她意圖、深瞳跳躍著兩簇危芒的京極御人亮出招牌甜笑:「御人,這裡沒別人,我這樣子無法穿,你必須幫我。」她情真意切。
若不是迫在眉睫,京極御人真想甩頭就走。
他不雅地怒咒一聲,動作極粗魯推她落坐在長廊邊緣,忿忿一個跨步下長廊。他鐵青著向來冷沉自持的面容幫她穿襪子,臉上的青筋一一爆浮,指關節握得死白。他已經夠不耐,不識好歹的她一雙腳還存心惹爆他血管似的晃來晃去。
「你--」他表情陰沉得駭人,抖顫的手收握成拳,霍地抬頭吼她:「別鬧了!」
這次冰川清零沒立即還以顏色。她笑意盈盈,一反常態伸出手彷若撫慰中箭的狂獅,對他為了配合武士服而梳得一絲不苟的俊俏髮絲拍拍又拂拂。
「你穿武士服或道服很有男人味哦,小總管。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煩了,我發誓。」
她對愣住的他輕柔一眨眼,甜美的笑容不沾一滴火藥味;友好的態度是空前的平和,但是光溜溜的腳丫子卻不脫頑劣本色,朝他高挺的鼻端一挺。
「快幫我穿襪子。」她雙手叉腰,姿態傲慢地命令他。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失手……掐死她!京極御人三兩下幫她套好襪子,猛力扯住她上臂,一路拖著她走。
冰川清零隱忍著笑意踉踉跌跌了一段路,直到京極御人良心發現緩下步子,並納悶轉望她異常安靜的側影。
「聽說你剛才『義正詞嚴』數落了玲子阿姨一頓?」
「她又去嘮叨你啦?!可憐的御人,我的代罪羔羊。」冰川清零自嘲也嘲人,無所謂的笑聲是前所未有的開心。「總之我說了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信我者得永生啦。」
月光灑落她微聳的肩頸,淡淡勾勒出一股不該出自她身上的恬靜氣息,使平素不出色的她極其動人。
一時閃神的京極御人匆忙別開恍惚的眼,極力將荒謬的神思壓抑下。
「一個小生日嘛,又沒什麼大不了,幹嘛要所有人粉墨登場呢?」冰川清零不甘心地戳了戳京極御人威儀高貴的武士服,始終無法理解古老家族的怪異堅持。「我只想要一個小小小小小小的蛋糕,不要鴻門宴啊。」
板道盡處的大廳堂已遙遙在望,管絃樂悠揚的廳內依稀可聞相互寒暄的人語輕笑。罹患「宴會恐懼症」的冰川清零頭皮逐漸發麻,望而卻步。
「想都別想。」京極御人舉止得宜地勾住側身想逃的人。「不想受苦,下輩子請選好目標再轉生。」
「才不必等到下輩子。」她認衰地哀歎好幾聲。「算了,反正是最後一次,當是盡義務好了……我怎麼那麼倒楣啊。」